從我記事起,母親為我流了兩次淚,滴滴淚水,都是一次成長的體會,都是母愛的證明。
[鏡頭一]我5歲,母親30歲,朋友把我打傷了。
那時的事真的已經記不大清楚了,模模糊糊的,就像一個不可觸及的玻璃夢,而深深刻在我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母親的淚水。
好像是我蹲在外面玩什么吧,一個小孩過來,后來不知怎么地兩個人就開打了,我臉上像被劃傷了。臉上的傷痛實在沒什么感覺,好像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但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那抹淚,記得特別清楚。
母親將我抱回家,把我小心地放在床上,轉身去拿藥。她一直低著頭,仿佛她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而我才是真正的據理者。母親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簽輕輕擦拭我臉上的那一抹紅腫,那神情仿佛是在呵護自己心中最珍貴的寶貝一般。酒精很快滲入皮膚,有些疼,我皺了皺眉。母親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心疼,卻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嘴輕輕呼著那抹紅腫。熱乎乎的母愛氣息,讓傷口也不痛了。過了一會兒,也許是一分鐘,或者五分鐘,但在我看來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似的,母親溫和地開了口:“為什么要打架?”
我沒什么表示,只是輕輕哼了一聲。馬上,一滴熱乎乎的東西,狠狠地滴在我的手上,也狠狠砸在我的心里。母親哭了!我怔住了,呆呆地看著母親吸著鼻子走出去,那一抖一抖的肩,好像脆弱得隨時會倒下來,心中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我默默地發誓,一定,一定再也不跟別人打架了!
母親的淚,是傷心的淚,伴隨著淡淡的心疼,教一個孩子懂得了寬容。
[鏡頭二]我10歲,母親35歲。我沉迷網絡游戲。
那時候我上四年級,小學中很重要的一個年級,也是當紅網絡游戲《夢幻西游》盛行的時候,我也不可避免地陷了進去。
接下來的語文考試,我83分,全班倒數第三。
有著鮮紅分數及老師語重心長的評語的那張試卷給母親看時,母親的臉被試卷遮住了,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母親的手猛一下抓緊試卷,試卷“呲”的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緊接著,母親的臉呈現在我面前——兩條眉毛狠狠地扭在一起,眼中射出一道嚴厲的目光,只是有些發紅,嘴唇被牙齒狠狠地咬進去,有些發紫了。
“倒數?”很嚴重的反問語氣,摻雜著一絲嚴厲,一絲心痛,更多的不解。
“那又怎樣?”我雙手一攤,也是嚴重的反問語氣,摻雜著一絲不屑,一絲無奈,更多的是無所謂。
“那又怎樣!”很吃驚的感嘆語氣。媽媽的眉毛糾得更加扭曲,嘴巴也張成了“0”形,眼睛投過來一道詫異的目光。
“啪!”我聽到響亮而清脆的一聲,臉上卻并沒產生預料中的疼痛,反而有幾滴液體狠命地砸在我的臉上。我驚愕地發現媽媽紅腫著半邊臉,還沾著令我驚訝的水,不,不是水,是淚!那么砸在我臉上的也是……媽媽的淚?!
媽媽什么也沒說,只是很快抹去了那些眼淚,走了出去。
剩我一人,呆在原地。
那一巴掌,打在母親的臉上,卻把那份痛楚翻了十倍,活生生地刻在了我的靈魂中!
我撇了撇嘴,麻木地撿起試卷。“嗒!”一滴淚滴落在上面,很快模糊了分數。是我的淚,還是母親的淚?試卷上的斑斑痕跡,是不是就像我狠心刻在母親心中的創傷呢?那一刻,我默默發誓,一定,一定好好學習,不讓母親再次哭泣。
母親的淚,是恨鐵不成鋼的淚,伴著淡淡的嚴厲,教一個孩子懸崖勒馬。
母親的淚,母親的愛啊……
這篇習作的最大特點,就在于樸實,是對生活的真實反映。然而以情馭文,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如口嚼橄欖,慢慢品味,才能體會到母親對“我”那份真摯的愛,以及“我”對母愛的理解。
“我”的母親,她的愛與眾不同。與別的孩子打架后,母親只是幫“我”涂藥,那份慈愛,通過“小心”“小心翼翼”“輕輕”“溫和”等細節描摹,生動地呈現在讀者面前,特別是“用嘴輕輕地呼著那抹紅腫”的“熱乎乎的母愛氣息”,深深打動了“我”,讓“我”懂得了寬容。而“我”考試差了,母親竟打自己耳光。這種近乎苛刻的自貴,卻比直接打在“我”身上更令人刻骨銘心,“把那份痛楚翻了十倍,活生生地刻在了我的靈魂中”,以致“我”默默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讓母親再次哭泣”。這就告訴我們,要善于抓住特點,才能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成為黑格爾所說的“這一個”。
語言也頗有特色。如多次出現“狠狠地砸,狠命地砸”,運用擬人手法,將主觀感情與客觀狀況融為一體,折射出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又如面對考試“倒數”的可悲局面,言語上的“那又怎樣?”“那又怎樣!”神態上的兩個“一絲”、一個“更多”,干脆利落,形成針鋒相對的矛盾沖突,把故事情節推向高潮。
稍嫌不足的是,文章對主題的挖掘不夠明朗,如片段一中的“懂得寬容”,寬容的對象是誰?寬容“我”的犯錯,還是寬容另一個小孩?若僅停留于對“我”的寬容,則容易使人誤解為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