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喊“茄子!”

今天的痛苦正在蘇醒，明天的快樂已經招手

“一、二——”

“茄子!”

“咔嚓!”

這是照相時常有的情景，平常得就好像身邊一天一天偷偷溜走的日子。拍照時，我總是討厭這樣的程序，覺得復雜累贅，不如速戰速決爽快。可真正踏上高速的生活地鐵，卻又向往那樣的過程。飛逝的時光，總讓人感到緊張、焦灼與不安。于是，多么希望有一個東西能夠讓光陰停下，讓我們有能力去采擷生命的片段，作為自己存在的憑證。

人生是很奇怪的，會從絢爛歸于平淡，從激越歸于安詳。到后來，我們自己都會在流走的歲月中，失去存在感。于是我們本能地迫切需要一些東西來作為生命的憑證。

想起作家三毛，這個天資尤物的傳奇女子，痛失荷西返臺后，卻又毅然下定決心，走遍萬水千山。也許荷西在世時，兩個人在撒哈拉沙漠上編織起的甜蜜歲月里，每個腳印、每個日落、每個風景都烙下了時間的記憶。她不需要去銘記，它們也滿滿地在生命中留下了存在的印痕。荷西的意外潛水身亡，讓她在痛苦悲傷之余，更增加了一份悵然若失。游歷各國，對這樣一個整天爬格子的女子，只不過是填補內心慌張的空白和彌補時間無法愈合的一直隱隱作痛的傷口。她也許并不希望那樣生活，并不渴望急于忘記，卻希望自己未來的生命中不再有大段大段的空白。生命需要憑證。而生命的憑證是記憶，尤其對于這樣一個脆弱與剛強并存的女子。

想起一個故事，來自瑪格麗特·杜拉斯，霍亂的時間里，我看見她在穿行。她的娓娓道來，讓我觸摸到時間的質地，溫潤而潮濕。開頭她說，我已經老了。這是瑪格麗特一向的樣子，看似不經意的，卻一字一句地扎在心上，讓人在她的感懷中輕易失去自己的存在感。原來變老是這樣容易的事情。以如此氣質與芳華存在的女子，也是一眨眼便已暮年，只能生活在回憶里，用幾十年的時間去彌補一個殘缺的傷口。后來才看出來，時間烙下的印對于有過記憶的人，是永遠都在的。過去的日子，她什么都沒做。這樣任性的空白讓人心疼，讓人心慌。

“咔嚓!”其實生活中我們有很多機會，讓自己和別人將記憶共同鎖定。不一定要拍照，但每分每秒的感受卻都已經進入了我們的心里，只是忘了梳理。良久之后便灰飛煙滅。等到江山老去，只能回望曾經，愧疚地對自己說聲“對不起”。風月無古今，情懷自淺深。愿生命中有足夠多的這樣的畫面:“一、二——”“茄子!”“咔嚓!”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