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者無懼,半知者悲劇
站在昆明市西山區(qū)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聽著原告對他“耽誤了搶救的最佳時機,導致自己終身殘廢”的指控,鄭波臉上的肌肉激烈地抽搐了幾下,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無奈地垂下頭去。
那天晚上,鄭波沿自家門前的大道散步。在離家半公里左右的大路中央,許多人在圍觀,他一看就明白發(fā)生了車禍。他擠進人群,看到地上躺著一個40多歲的男子,男子痛苦地呻吟著,頭部有許多血跡,一個中年女子在他身邊無助地哭泣。
“快讓開!快讓開!我學過急救知識——你們千萬不要搖動傷者!”人們聽到鄭波的話,迅速給他讓開一條通道。鄭波來到傷者旁蹲下,迅速對受傷男子進行施救。看著他很專業(yè)的救人動作,人們的心里充滿期待。
鄭波與傷者交談,詢問傷者的姓名和事發(fā)時間,傷者均能正確回答,只是語氣虛弱,眼光有些迷離,他覺得傷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給你作身體檢查,如果有疼痛或麻木,必須告訴我。”得到傷者的配合后,他給傷者作了眼部瞳孔檢查,發(fā)現(xiàn)其瞳孔未見異常,他又用手撫摸傷者的肩、胸、腹和四肢,發(fā)現(xiàn)傷者的右手從腕部以下沒有知覺,整個手掌成麻木狀態(tài)。“可能右手斷啦!”他的心中一急,但怕刺激傷者情緒,沒有說出來。之后,他要求女子與傷者不停地說話,防止傷者喪失意識,以確保救護車到來時傷者是清醒的。
不一會兒,120急救人員趕到現(xiàn)場,立即對傷者展開搶救,鄭波退到一邊看著。他將自己對傷者檢查的情況告知了120急救醫(yī)生,說傷者腦后出血,神志基本清醒,右手沒有知覺,懷疑已經(jīng)斷了,請求120醫(yī)生在止血包扎的同時,注意對傷者右手的保護,防止二次損傷。急救醫(yī)生簡單對他表示感謝,立即開始對傷者進行現(xiàn)場施救。
“別這樣,這是錯的!”當鄭波看到急救人員直接將傷者的頭部抬起來包扎時,突然對急救人員大叫起來:“應該用雙手固定傷員頸椎,不做頸椎保護,會對傷員造成二次損傷。”
“你是醫(yī)生還是我是醫(yī)生?”見鄭波對自己指手畫腳,醫(yī)生很惱火,沒好氣地回敬道。鄭波也急了,說:“你的方法錯啦還不讓人提醒嗎?”為了爭取救人的時間,120急救醫(yī)生并沒有多解釋,不再理會鄭波。
不一會兒,鄭波見120醫(yī)生要把傷員直接搬起,放至兩米以外的擔架上時,又忍不住迅速上前制止:“千萬別這樣!”他要求120醫(yī)生使用頸椎保護器,先把傷員頸椎保護起來,同時,要求急救醫(yī)生將擔架搬至傷員身邊,再使用標準移動方式,將傷員挪動至擔架上。
看到自己的現(xiàn)場急救被鄭波一次次打斷,醫(yī)生沒好氣兒地說,車上沒有頸椎保護器。鄭波立即要求圍觀群眾提供雜志或厚報紙,準備現(xiàn)場做一個簡易頸椎保護器。為了不受到鄭波的阻攔,盡快將傷員搬到車上,120急救醫(yī)生拿來一個雜志大小的充氣墊,放置在傷者腦后,準備搬運傷員。鄭波又連忙阻止說:“不能這樣!”他告訴120醫(yī)生,這不是頸椎保護器,不可以直接搬運傷員,這樣搬運傷員,一旦頸椎或者腰椎損傷,傷員輕則癱瘓,重則死亡。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是我們在施救還是你在施救?”見鄭波一次次阻攔自己的搶救工作,急救人員火了,指出現(xiàn)在不是討論救護方式的時候,必須馬上將傷者送醫(yī)院搶救,否則再耽誤下去,傷員會有生命危險。
“還是聽急救醫(yī)生的吧!”傷者身邊的女子見因為鄭波的“熱情”,急救醫(yī)生到現(xiàn)場快20分鐘了,還沒能將自己的親人抬上救護車,也有些急了,冷漠地對鄭波說。一些圍觀者也看不下去了,諷刺鄭波逞能。自己的一腔熱情得不到感激不說,還落得如此下場,鄭波實在難以接受,繼續(xù)與120急救人員就救護方式問題爭執(zhí)不下,也想讓人們明白,他提出的方案才是科學的。現(xiàn)場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有人立即撥打110報警。
民警迅速趕來,了解情況后,將鄭波強行拉到一邊,120醫(yī)生得以順利將傷者直接抬上擔架,送上車離開。傷者被緊急送到醫(yī)院后,最終由于耽誤了接骨的時機,右手雖然接上,但功能只能恢復40%,使用筷子也受到很大的限制。見自己的生活將一輩子受到影響,傷者一怒之下將鄭波告上法庭,指控他耽擱了搶救自己的最佳時機,導致自己終身殘疾,索賠傷殘費及精神損失費共計八萬元。
面對傷者的指控,鄭波委屈不已,認為自己完全是好心救對方,沒有半點兒惡意,原告的指控是恩將仇報,毫無道德可言。鄭波滿腹的委屈在常人看來是可以理解的,也不可否認鄭波當時救人的心愿是好的,但在自己在不具備成熟的救人實踐知識的情況下,對急救人員的急救行為指手畫腳,甚至妨礙急救人員對傷者的急救,以致傷者延誤了最佳的搶救時機。
助人為樂固然是一種美德,但凡事都得講求方法和科學,如果方法不對或不夠科學,好事就往往會轉(zhuǎn)變成壞事。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