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系有個藝術家,叫周迪。
他是武漢人,他說他親眼看見過毛主席怎樣暢游長江,累了,就到橘子洲頭吃武昌魚。說得活靈活現。他上大學時才17歲,毛主席暢游長江時,他還沒有出生呢。
他很幽默,有很多朋友。朋友都叫他藝術家,不叫他周迪,牛仔褲牛仔衣半年不洗。他們的輔導員愛好文學,喜歡看點藝術家傳記,因此對他很寬容,當著人也叫他“臟娃娃”,他得意無比。他曾有過一個女朋友,比他大一歲,是老鄉,湖北黃石的。很要好。后來不知怎么的就吹了。那一段時間他很痛苦,喝醉了3次。后來就沒事了,他對人說:“她不理解藝術。”不理解藝術就是不理解他,吹了不可惜。
他對藝術有非常強烈的愛好。
中文系成立“大陸”文學社,準備讓他當理事(每個系都有一個理事),他撇撇嘴說:“我輩豈能和你們同日而語。”為此他有半年沒寫詩、小說和散文。他搞了作曲。第一首歌譜成之后,他請市歌舞團的兩個朋友來試唱。還特意買了兩瓶好酒,叫我拉手風琴伴奏。拉他的曲子很吃力,高音低音轉換突然得莫名其妙。有一次我笑了起來。我看到唱歌的那個女演員青筋畢露,而男演員的脖子快縮進了胸腔去了。唱了9次才演完。藝術家意識到自己的失敗,就一口氣喝了半瓶酒。以后他再也不作曲了。
二年級暑假結束時,他背著畫夾從泰山回校。這一次他吸取了作曲失敗的經驗,不大張旗鼓,而是選了一幅最得意的掛在帳子上,然后請朋友到他屋里去喝酒,隨時暗示人家他的帳子上有一幅畫。他的畫是這樣的:題目叫做《印象:日落》。誰也沒看懂,就不敢亂說。他得意非凡,又接著畫了許多。還給《美術》雜志投稿,被退了40多次。他很灰心,對朋友說:“在中國,搞藝術真難啊。”
正在他對畫畫心灰意冷的時候,有朋友告訴他:“大陸”文學社的許多社員都在全國各刊物上發表作品了。他說:“有什么稀奇,全國的文學期刊多如牛毛。”朋友認為他說得有理,就鼓勵他也搞文學創作,他神秘地一笑。以后就真寫起來了。到了三年級下學期,他寫了300多首詩,50多篇小說,70多篇散文。不知他投過稿沒有。
我畢業的時候,他還要再讀一年—他比我低一級。后來據朋友說,他拿了肄業證,不過,那時他已在校刊上發表了一首9行的詩。
用極少的筆觸就描寫了一個人物的半生沉浮,文字簡潔,結構緊湊,卻能營造出跌宕起伏的閱讀效果,其所運用的主要寫作手法即為“抑揚”,對主人公周迪的特性描寫,展現給讀者的是一個看似才華出眾而又富于追求信念的形象,此為揚,然而縱觀其人的生活軌跡,卻充滿了挫折落拓,此為抑。更為重要的是通過抑揚結合,留給了讀者需要思索探究的問題—周迪的人生如此失意,緣由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