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無法作證【下】

五、小摳其實很可愛

成雪峰似懂非懂地問孫小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想看看你智商有多低，連這點機關都猜不透，還想幫助別人?那派出所所長跟星辰老板是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兒，他請你吃飯時，一個電話過去，人家還不早有準備了?”

成雪峰這才恍然大悟。派出所所長跟犯罪份子通著氣，上面又沒人管，難道說雪艷就冤定了?那里面的姐妹就活該永遠做“雞”為他賺錢?

孫小摳說:“兄弟，我是個靠生意吃飯的庸人，招惹不起誰呀。那天趕你們走，其實是保護你。果然，你們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就來了一幫人，里外好一頓搜，要是讓他們逮著，還想活命嗎?”

成雪峰感激地望著孫小摳，多可愛的老大哥啊，前天他還在心里罵過人家呢。

“這里不能住了，你們趕緊離開，躲到我家后屋，他們絕對想不到。”孫小摳接著說，“我有個好朋友在報社總編辦當主任，明天我請他吃飯，雪艷跟他當面講，這事情見了報，看誰還敢藏著掖著。你沒見無論哪里發生了什么違規的事，只要央視《焦點訪談》欄目一曝光，當地領導馬上連夜開會查辦嗎?”

雪峰帶著雪艷連夜躲進了孫小摳后院的小屋。孫小摳找出一些舊衣服給倆人換上，把雪艷頭發剪短，又給雪峰戴上個假發套，并囑咐見了人千萬別說話……

第二天中午，孫小摳特地將小店關了，專請那位總編辦主任吃飯。席間，由張雪艷詳細地講述了星辰的劣跡……

令成雪峰無法理解的是，這位主任沒聽完，就擺手不讓說了:“沒用的，這報導沒什么價值。就算寫了，總編大人不點頭，誰也發不了。市委、市政府有不成文的政策，不許影響投資大環境，哪個呆豬還會干這出力不討好的事!”

“可是，前些日子不是剛查封了一家色情服務的場所嗎?”孫小摳有些不甘心。

“那是‘三·一五’走過場呢，其實是老板恰好得罪了場面上的人，他該倒霉。謝招待了。”主任擦擦嘴，站起來走了!

“他媽的，我還不信沒公理了。”這回輪到孫小摳發了火，“左右這事想藏也藏不住，朋友到了這份上，誰能保證他不把咱賣了?不是有市長熱線電話嗎，咱打進去試試。”

市長熱線果然一打就通，可接電話的不是市長。孫小摳要求跟市長當面匯報，遭到了拒絕，他只得跟接電話的秘書講了。秘書說，你反映的問題很嚴重，但是沒有證據，你們不是懷疑公安局或者派出所嗎，總不能讓市長親自去破案吧，只要拿出證據來，馬上就可以得到處理。

這電話跟沒打有什么兩樣!派出所都無能為力，讓一個老百姓自己舉證?三個人垂頭喪氣，絕望到了極點。

孫小摳說:“這事得慢慢來了，你們總得有個生活來源吧。小峰化了妝，仍然在我這兒上灶吧，記住別開口就行了，雪艷這幾天都瘦脫了相，再帶上眼鏡，也沒人能認出，咱們再慢慢想辦法。”

六、有了證據底氣足

雪艷沒事時，就瞞著成雪峰，懷里揣上把尖刀，到對面胡同口轉悠，她以前經常看見星辰的老板喝多了在胡同口往里晃，并沒帶什么保鏢。如果遇上了，一刀扎死他，姑娘堅信，鬧出人命就有人管了，她就是判死刑也甘心。

這天傍晚，老板娘回家去了。成雪峰和孫小摳正等著雪艷回來吃飯，突然門開了，張雪艷慌慌張張帶進來一個年輕姑娘:“哥，她叫李杏花，也是被逼在星辰受苦好幾年了，剛才出來買東西遇上的，她愿意跟我們合作。”那個濃妝艷抹的姑娘機械地沖屋里人點點頭。

聽李杏花講，她原來也是外縣的姑娘，家中父母鬧離婚，她逃出來找工作，被星辰的老板套住了，就被迫當了“雞”……“那些客人根本不把我當人待，還有打手，三更半夜禍害人。我不想干，可是，被他扣下了兩萬多塊工錢，真是留也難，走也難啊!”

成雪峰見杏花說的不像假話，就試探著問她能不能幫忙拿到證據。

李杏花已經在星辰做了好幾年，老板對她沒有戒備。她說:“你能保證端掉黑窩?只要能逃出苦海，讓我干什么都行。”她只要一只小型錄音機，就可以把老板、小姐們的談話以及接客時的聲音錄下來。

“姑娘，我明天就去給你買，再買個能照相的手機，中午給你送去。”孫小摳拍拍胸膛，“我摳了半生，這次要大方一回。還有……”他猶豫了一下，“你們得給我保密，星辰我有個叫秋菊的相好，她其實也是被逼的，明天，我去找她消費，暗中囑咐讓她配合你，絕對有把握，還有這事你們千萬別跟你嫂子泄漏啊，那我可沒好日子過了。”

這個孫老板，為了捍衛正義，把他最看重的金錢和人格都捐了出來!成雪峰感動得一把抱住他:“親哥哥，我和雪艷下輩子都忘不了您吶。”

三天后的夜晚，李杏花把錄音機送了回來，里面錄了兩盤帶子，成雪峰一聽，效果非常理想，加上手機拍的照片，這都是鐵證!但是，交給誰呢?給市長熱線打電話?有了幾次挫折，他現在誰也不愿意相信了。

李杏花說，她不想回去了，這次跟著雪峰他們同星辰拼個魚死網破，就是要不回工錢，她也認命。

四個人商量到半夜，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決定豁出性命賭一次。他們連夜行動……

七、豁出命來賭一回

他們選定了市中心的一幢七層住宅樓，于當天夜里，四個人踏著樓側的鐵梯子攀到樓頂趴了下來。第二天上班時，兩個女孩子突然出現在樓頂，手中展開一幅白布，上面用紅漆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如果這次抗爭失敗，她們就跳樓自殺，看能不能驚天動地!成雪峰和孫小摳手執利器，守住兩端的鐵梯口，以防有人沖上來破壞他們的計劃。

好家伙，不到十分鐘，樓下就圍成了人山人海!警察也來了，用喇叭喊話:“上面的女同志，千萬別做過激的行為，市委龍書記馬上跟你們對話。”

龍書記?樓上四人都知道，他是剛剛從省城調來主持工作的一把手。為免引起星辰的察覺，條幅上只寫了“冤”字，哪承想，把市委書記都驚動了，這可比熱線管用得多。又是十分鐘過去，人群緩緩讓開，駛過來一輛升降車，長臂直接把市委龍書記送到樓蓋平行處，操作室門開處，一位鬢發略白的男子伸出手來:“姑娘們，我就是上個月剛到任的市委書記龍明宇，可以讓我接近你們嗎?”

兩個男人認得，真是最近電視上常露面的龍書記!倆女孩把龍書記拉到樓蓋上，由于激動，倆苦命女孩竟然撲通跪在地上，哽咽了好久才說出話來:“請龍書記給民女做主。”

“不，是共產黨愿意并且義不容辭地為你們做主。姑娘們，相信我這個老中共黨員嗎?”龍書記慌忙扶起她倆，莊嚴又親切地問。

張雪艷簡單地匯報了一下星辰的事，并把那錄音當場放給書記聽，手機上的照片也翻出來請龍書記看。龍書記的臉一下子變得蠟黃，他掏出手機:“鵬飛，我是龍明宇。現在我命令你十分鐘內帶人趕到……什么，知道了你不親自到場，居然還安坐在辦公室里?記住，把警笛關掉，悄悄靠近，我們沒資格在群眾面前耀武揚威!”掛了電話，龍書記對樓上的人說:“請你們跟我下去。我要代表市委、市政府，當眾給你們一個交代。”

成雪峰這才知道，他們的這一冒險行動，把五大班子領導全搬到了現場!

這天是四月十八號。當天上午，公安局局長現場辦公，星辰洗浴中心被端，老板那雙沾滿女孩血淚的黑手戴上了锃亮的手銬。押走時，他無可奈何地望了張雪艷一眼，喃喃地說:“想不到栽在你這小女子手里……”

龍書記嚴厲地責問公安局的朱局長:“在你的眼皮底下出現這種事，你這當局長的如何跟老百姓交待?”

朱局長說:“書記，您不太了解詳細情況。這是上級的意思，反復強調要保護投資軟環境……”

“哪個領導?”

“這……”

“一派胡言!難道商人投資就是為了到那種地方來鬼混的!分明是有人跟淫窩相互勾結，從中撈取好處。”

“報告書記，我朱鵬飛若是拿過一分錢的好處費，立即將這局長職位交出。”

“我的同志哥，”龍書記嘆了一口氣，“做為一局之長，僅僅是你一個人潔身自好就可以問心無愧了嗎?咱們為官一任，要考慮到全市的老百姓啊。馬上查，查出一個，清理一個，公安隊伍雖然缺人手，但不缺敗類，我等你的消息。下午召開常委擴大會，你列席參加。”

會議決定，從見義勇為基金中撥出一筆錢，獎勵成雪峰等人。

事發次日，省紀檢、政法委、公安廳等相關部門組織調查專案組進駐，經過一番勘察，除了星辰，還發現好幾個涉黑團伙，更牽扯到本市政法委、公安局的一些領導干部……

七月下旬的一天，陽光明媚的日子，成雪峰與張雪艷坐上一輛出租車趕往鄰市某勞教所。這次打黑行動還有一件意外，讓成雪峰驚喜交加如在夢幻，喜的是他丟失多年的妹妹找到了，如今已是婷婷玉立;驚的是妹妹也被黑老板引誘威逼，從事了那項見不得人的活動，并且幫助老板管理過所謂“后勤事務”，成了幫兇。事發后，鑒于她認罪態度好，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現，她被依法從輕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成雪峰在心里反復醞釀，血濃于水啊，一定要原諒這個受盡磨難的可憐人兒，這一切都是犯罪分子造的孽，才給了她這個苦孩子悲慘的遭遇。成雪峰要鄭重地告訴妹妹，好好改造，他和雪艷的新家大門，永遠向自己的骨肉同胞開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