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罪惡陰謀
“砰——”子彈擊中那頭成年野藏獒的頭部,一股鮮血噴涌出來,野藏獒應聲倒下,四肢抽動幾下,躺著不動了。
阿達大吃一驚,剛才朱教授不是說用的麻醉槍嗎,怎么變成了真槍?他憤怒地大喊:“朱教授,你怎么能打真槍?”
朱教授拍拍手里冒著青煙的槍管,說:“這次考察要解剖實體,我必須打死它們。”
“住手,不能再開槍!”阿達知道上當了,眼里噴出烈焰。
這時,還有兩頭成年野藏獒并沒有被朱教授的槍聲嚇退,面對朱教授黑洞洞的槍口,咬住倒地的那頭野藏獒,死勁地往后拖。
阿達見朱教授繼續瞄淮,胸中怒火燃燒,猛地向朱教授撲過去,企圖奪下他手里的槍。朱教授早有防備,反身舉起槍托,朝阿達腦袋狠狠砸去。阿達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朱教授得意地一笑,又從容地舉起槍,一槍一頭,兩頭成年野藏獒都一命嗚呼。朱教授從箱子里迅速拿出另一支槍,快步沖過去,朝躲在巖石后面的幼獒接連兩槍,幼獒掙扎幾下,也倒在雪地上。這回他開的才是麻醉槍,槍聲鈍重滯悶,像打在厚厚的棉絮上似的。朱教授把麻醉槍扔給助手,把倒地的幼獒翻轉身,伸手在它們腹部摸了幾下,立刻喜形于色,是雌雄一對……
朱教授命令助手把被他砸昏的阿達拖起來,又抓起一把雪,往他臉上一抹。阿達受了雪的刺激,慢慢醒過來。朱教授明白,他們要跑出這個毛拉甸子,必須由阿達帶路,此時還不能讓他死。
阿達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留下一片血腥屠殺后的恐怖場面,不覺淚如雨下。在藏民心目中,如果沒有藏獒世世代代保護他們的牛羊,他們就無法在這塊嚴酷的土地上生存繁衍。他掙扎著爬起來,瘋了似的撲向朱教授,一把揪住他,聲淚俱下喊:“你是個魔鬼,你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殺死它們?”
朱教授推開阿達,哈哈大笑說:“阿達,你錯怪我了。”
“它們都被你槍殺了,還說我錯怪你?”
朱教授指著躺在不遠處雪地上,還在汩汩淌血的三頭成年野藏獒說:“它們都受過重傷,活不了多久。如果再遇上豹呀狼呀,非被咬死不可。那么它們帶著的兩頭幼獒也會失去保護,會成為野獸的美餐。因此,我只能把它們打死,才能保護好幼獒。”
“你胡說,幼獒不也被你打死了?”阿達指著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的兩頭幼獒,責問道。
朱教授說:“你去摸摸,它們有沒有死。”
阿達將信將疑,跑過去把手放在幼獒毛茸茸的嘴邊,果然有氣息喘出來。
朱教授說:“沒錯吧,我是用的麻醉槍,死不了。”
阿達痛心地搖搖頭:“你把這兩頭幼獒麻醉了扔在這里,不是拱手扔進雪豹、惡狼的嘴里嗎?”
朱教授揮揮手,發出一陣奸笑:“不,我們得帶上它們。時間不早了,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你快領我們走出毛拉甸子,到時候有你的獎賞!”
淳樸的阿達已經明白,他一開始就鉆進了朱教授精心設計的罪惡圈套,朱教授打死成年野藏獒,為的是順利捕捉兩頭幼獒。他冷靜一下頭腦,說:“要我帶路,你們就放下幼獒。如果不答應,我決不帶你們走出毛拉甸子,讓神懲罰你們。”
“哈哈,有了這家伙,什么神不神的,我一扣扳機,神也得下地獄。”
這時,突然從空中傳來一陣令人恐懼的怪叫聲。朱教授急忙抬起頭,發現飛來一群鷲鷹,它們張開巨大的翅膀,盤旋在灰色的天空中。朱教授又對阿達惡狠狠地說:“你不帶我們走出毛拉甸子,立刻把你一槍打死,讓天上的鷲鷹啄得你剩下一副白骨。”
阿達沒有被嚇倒,怒問朱教授:“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朱教授說:“我現在大功告成,告訴你也無妨。”
原來,他確實是內地一所研究院的野生動物教授。兩年前,國外一個所謂世界瀕危野生動物考察組與他接上頭。其實這個考察組是專門組織偷獵、偷渡世界各國珍稀野生動物的犯罪集團,他們早就盯上了中國西藏地區的野生藏獒,尤其要設法搞到一對野生幼獒。可是野藏獒已瀕臨滅絕的境地,僅有的幾十頭,不知被貪婪的人們趕進哪個山旮旯去了。那個罪惡集團向朱教授開出八千萬天價,與他交換一對野生幼獒。
朱教授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泯滅了他作為學者的良知。于是,他物色了兩個所謂的助手,偽造了自治區介紹信,以考察的名義,流竄到西藏,幾經周折,終于在喜馬拉雅山麓的一個高山甸子,用哄騙手段,讓阿達帶他們進入野生藏獒的最后領地。眼下,朱教授第一步已經成功。以后,如果需要,他還可以再進入,毛拉甸子將成為他取之不盡的財富寶庫……
阿達聽完,脊梁冷汗直沁,覺得自己的純樸真誠被朱教授所利用,對自己的行為悔恨不已。此刻,頭頂的鷲鷹越盤旋越低,他已感到它們翅膀扇動的氣流和急迫的愿望。他寧愿死在朱教授的槍口下,頃刻間成為鷲鷹的囊中之物,也決不帶他們走出毛拉甸子。他對朱教授堅決地表示:“我是高原神的兒子,我不怕死,你要開槍就開吧!”朱教授的一個助手耐不住了,對朱教授說:“別同他啰嗦,干掉算了。”
朱教授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你懂個屁!”他清楚,他們已經置身毛拉甸子的深處,四周白雪茫茫,沒有阿達帶路,是絕對跑不出去的。不然,他早把阿達一槍干了。他見阿達倔強地站在夾著雪粒子的寒風中,轉身打開黃毛騾子背上的箱子,拎出只小密碼箱,舉到阿達面前,和顏悅色地說:“小伙子,用你們藏人的話說,天空的鷹飛得再高,總要下來覓食。你帶我們出去,這箱里有一百萬鈔票,全部給你,足夠你同阿爸過上比神仙還要美的日子。如果你不同意,天上鷲鷹等著你,可我們帶足了吃的、喝的,至多再摸幾天,不怕走不出這個甸子。干不干,給你一分鐘時間。”
朱教授說話的同時舉起搶,子彈嘩啦推上了膛。
阿達的腦子飛快轉動,自己如果被朱教授一槍打死,這群魔鬼當然跑不出毛拉甸子,下場同樣成為鷲鷹的囊中之物。可是,眼前這兩頭還在麻醉狀態的幼獒怎么辦?萬一這幫兇殘無比的家伙再遇上野藏獒,為了保命,又會大開殺戒……想到這里,他一個激靈,背脊又冒出了冷汗,覺得自己不能死,得同他們周旋,伺機救下兩頭幼獒。于是,他面對黑洞洞的槍口,裝成十分害怕的樣子,又用眼睛盯住朱教授手里的密碼箱,憋了會兒氣,才對朱教授說:“你們說話要算數,我把你們帶出甸子,箱里的錢歸我。”
“這才對了,我們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朱教授把密碼箱扔給阿達,厲聲說,“如果你耍我,小心腦袋。”
“我哪敢耍您呢!”阿達雙臂抱住密碼箱,喜笑顏開地說:“這筆大財不要,那不成了世界上最傻的傻子!”
朱教授命令助手從箱子里取出尼龍網袋,把兩頭處在麻醉狀態的野生幼獒裝進去,然后掛到騾子背上。阿達一面領路,一面腦子急劇地想辦法,既要保護兩頭幼獒,又要甩開朱教授,這可真是件天大的難事。朱教授見阿達看似領著他們在前面走,其實發現他東張西望,心不在焉,再次警告他:“老實領路,別動歪主意!”
朱教授的助手端著槍,緊緊頂住阿達后背。
就在阿達進退兩難的時候,突然聽到 “嗚——”的一聲吼,由遠及近。這是什么叫聲,朱教授立刻舉槍,對準發出吼聲的方向。
五、老獵人指路
阿達聽到吼聲,站在雪地上踮起腳尖,極目遠望。只見五六百米遠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一個小黑點。它像一支黑色的利箭,卷著雪花疾馳而來。小黑點越變越大,跑近了,原來是頭通體烏黑的藏獒。它奔跑到阿達跟前,一下撲上去,用它的前腿抱住阿達。朱教授一下認出,眼前的這條黑色藏獒,原來是阿達家的護羊犬黑獅。他的情緒一下振奮起來,這不,黑獅一定不見主人回家,尋找來了。現在,有了它的帶路,更加不用擔心跑不出這山甸子,不覺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黑獅的到來,讓阿達既激動,又感到惱火。一向對黑獅十分喜愛的阿達,此刻覺得它來得不是時候,狠狠一腳踢開它,心里喊:“你呀,又聰明又糊涂,這種時候,你來干什么!”
哪里知道,黑獅被踢開后,又撲上來,咬住阿達的褲管,一面拖一面哀叫。阿達心頭突然一震:“難道阿爸出事了,派黑獅來尋找?阿爸正在病中啊,我怎么能離開他,我怎么可以不聽他的話,領著這群魔鬼進山甸子,殺害藏獒,又劫了兩頭幼獒,高原神啊,我罪不能赦!”
朱教授在一旁等得不耐煩,朝阿達喊:“你為什么要踢它,它是來領我們走出毛拉甸子的,還不趕快跟上它?”
阿達在萬般無奈與矛盾中,只得跟在黑獅后面。果然,黑獅領的路正是朝向走出毛拉甸子的山埡口。阿達既十分焦急,希望快點回家,看看阿爸怎么了,又希望路上出現什么奇跡,阻止這幫魔鬼,還要救下騾子背上的幼獒。可黑獅完全不理解主人的心思,看到主人跑的速度慢下來,它就回過頭咬住阿達的褲管,拼命地拖。黑獅的反常行為分明告訴阿達,有著十分火急的事情等著他。阿達一咬牙,加快了腳步……
阿達跟著黑獅大約跑了兩個多小時,離跑出毛拉甸子的山埡口不遠了。他的雙腿沉重起來,心緒非常紛亂。他的眼光落在黃毛騾子背上的兩頭幼獒身上,它們已經醒來,正在尼龍網袋里拼命掙扎。它們肯定記得剛才朱教授槍殺它們父母的悲慘一幕,一面掙扎,一面悲傷地嗚咽。阿達一下猛醒,決不讓這群魔鬼跑出去。他止住腳步,朝山埡口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心里痛苦萬分地喊:“阿爸,我不能回來看你了,你千萬要保重!”說完,毅然一個轉身,往左拐上另一個方向。
原來,以前阿爸領著他進入毛拉甸子時,曾告訴過他:那里有一條人人畏懼的死路、絕路。貪婪的偷獵者常常誤入,進去以后誰也沒有出來過。不過,他沒有真正進去過,眼下,他別無選擇,要把朱教授他們帶進去,接受神的懲罰。
朱教授急忙問:“阿達,你往哪里跑?”
阿達扭過頭冷冷回答:“把你們領出去呀,快跟上,那是一條你要出去的活路。”
朱教授已經在七拐八彎的毛拉甸子轉得頭昏眼花,哪里認得出通往山埡口的路,只得疑疑惑惑跟上去。
可是,阿達領出沒多遠,黑獅卻又呼地竄上去,咬住阿達褲管,死死把他向山埡口方向拖,并且發出哀鳴。黑獅堅韌不舍的態度又讓阿達大吃一驚,阿爸肯定出事了,甚至有可能是在等兒子回去見他最后一面。此刻,黑獅的力氣真大,不管阿達怎么掙扎,它一口氣把他拖到山埡口。就在他憋足勁,提起一條腿向黑獅狠狠踢去的時候,黑獅嗚地大吼一聲,悲涼地松開阿達,又縱身竄到半空,落在一根雪柱子旁邊。
阿達定睛一看,心狂跳起來,那雪柱子正是披著積雪的阿爸,直挺挺迎著風雪矗立在雪地上。阿爸手里握著桿驅趕野狼的獵槍,像個威武的衛士,守住跑出毛拉甸子的山埡口。阿達撲過去,看到阿爸山巖般褐色的臉凍僵了,已經不能做出任何表情。他拼命搖動阿爸,急切地喊:“阿爸,你怎么跑這兒來了啦?你身體不好啊!”
阿爸張了幾下嘴,才吃力地告訴阿達:“你們進毛拉甸子一天一夜了,阿爸不放心,來埡口看看,可我剛剛轉過山坡,就塌雪了,我同黑獅差點被壓進去。眼下,埡口填滿了十幾丈深的雪,你們跑不出去了。”
朱教授聽了大吃一驚,急忙跑上前一看,發現山埡口果然被塌下的雪封了個嚴嚴實實。如果硬要帶著黃毛騾子踩過去,走不了幾步就會陷進雪里。朱教授倒抽口冷氣,十分著急地問:“老阿爸,我們怎么跑出去呀?”
阿爸瞅了眼馱在黃毛騾背上兩頭掙扎的幼獒,眼睛里一片陰暗,說:“尊敬的客人,我早就對你們說過,這里是高原的最后一塊圣地,如果心生邪念,使刀動槍,一定會遭到神的嚴厲懲罰,可你們不聽我的話,還捕了兩頭幼獒,神已經發怒了,這場滅頂之災是你們自己招來的啊……”
朱教授哭喪著臉說:“老阿爸,我們捕捉幼獒是為了做研究,以后更好地保護它們。我們開槍打它們,也是萬不得已,心里悲痛萬分。老阿爸,你在高原甸子生活了幾十年,快指條路讓我們出去吧。”
阿爸抬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長嘆一聲,用手指著左邊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對阿達說:“我老了,病了,走不動了,你帶客人一直往那里走,那里有條活路。”
朱教授想,那不是剛才阿達要帶他們走的路嗎,他們父子倆都說那是一條活路,應該不會是假的!
阿達明白阿爸的意思,為了懲罰面前這群惡魔,為了高原神的尊嚴,阿爸痛心地拋出兒子,要他同惡魔同歸于盡。可是,他不放心阿爸呀!他轉過頭,看見阿爸的眼里閃著亮亮的東西,不知是雪化成的水,還是眼淚。他凄哀地喊:“阿爸!”
阿爸用足全身力氣,朝他舉起獵槍,大聲吼:“快跑啊,神會保佑你的!”
顯然,阿爸早就瞧出了朱教授的險惡用心,見他們遲遲不歸,肯定犯了事。于是,他拖著病體,一大早來到山埡口,用獵槍朝陡峭的雪坡砰砰放槍,瞬間震塌兩旁巖體上的積雪,堵住了山埡口。在這高原雪坡,只要稍有震動,甚至有人大吼一聲,都可能發生可怕的雪崩。加上阿爸的獵槍是特制的,槍聲震天動地,平時用來嚇退偷襲羊群的野物,想不到現在用上了它。朱教授他們想跑也跑不出埡口了。
阿達戀戀不舍地同阿爸分別。黑獅追上來,圍著他嗚嗚叫,像阻止他離開,又像是同他道別。阿達眼睛一酸,俯下身輕輕撫摸幾下它寬寬的額頭,在它耳邊說:“去,陪阿爸!”便頭也不回領著朱教授他們向死亡之路爬去。
六、雪地圣光
果然,這是一條十分艱難而又陌生的路,其實也看不到路。它不過是條狹長的、堆著高高低低亂石頭和積雪的石灘。一叢叢匍匐在石頭縫里的矮灌木在風雪中瑟瑟發抖,氣氛越發凄涼。不多久,風息了,雪停了,四周沒有一點聲音,一股濃重的死亡的氣息迎面撲來,連黃毛騾子也不住地打響鼻,不肯往前邁步。阿達往騾子屁股猛拍一下,騾子受驚,一路小跑,把他們引上一座怪石猙獰的懸崖,往下看是黑洞洞的萬丈深淵。朱教授大驚失色,舉起槍對準阿達喊:“你怎么把我們帶到這里來了?”
阿達冷靜地回答:“阿爸指的路不會錯。”
朱教授轉身,眨眼間他們爬過的亂石灘不見了,四周都是懸崖峭壁。真是怪了,這地形怎么說變就變,他們仿佛進入到一個變幻無窮,而又神秘的死亡迷宮。他急得在原地轉圈子,眼睛突然一下瞪直,背心冷汗直冒,原來不遠處滾著幾副白森森的人骨。他嚇得心驚膽戰,急忙轉個身,又覺得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低頭一瞧,一個骷髏頭仿佛正瞪著他。朱教授“媽呀”一聲叫,差點倒下。這時,天色快要暗下來,他氣急敗壞地朝阿達喊:“你……你,怎么把我們帶到這里來了,這是條死路啊!”
阿達冷靜地回答:“是的,這是條絕路、死路,你們別想活著出去!”
朱教授脊梁發麻,許久才醒過神來,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發覺除了找不到出去的路,和眼前幾副嚇人的白骨外,還沒有出現真正的危險。當然,這里萬萬不是久留之地,雖然他們帶足了食物和水,手里還有槍,可是在這塊神秘莫測的高原寒地,處處充滿著潛在的危險,如果拖到天黑,后果不堪設想,得趕快離開。到了這種時候,他才記起阿達的阿爸近乎讖語的警告,他打了個哆嗦,大聲威脅阿達:“趁天還沒有黑,乖乖的領我們出去,不然立刻要了你的命。”
阿達心里默念:“偉大的神啊,你快出來吧,懲罰這群魔鬼,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其實,他也弄不清,阿爸指的神是什么,神又將怎么懲罰眼前這群十惡不赦的魔鬼。正當他閉上眼睛虔誠祈禱的時候,剎那間,刮起一陣狂風,飛沙走石,打破了剛才死一般的寂靜。山風過后,隨著一陣山搖地動般的呼嘯聲,一群三十多頭渾身烏黑的野藏獒不知從什么地方鉆出來,在距離他們二十多米處站定,一頭頭齜牙咧嘴,同朱教授他們對峙。與此同時,它們又朝黃毛騾子背上的兩頭幼獒發出低吼,像是在安慰它們。
朱教授驚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急忙舉起黑洞洞的槍管。他做夢也想不到,在這里竟然遇上這么多野生藏獒。如果它們一擁而上,他同他的助手將被啃得尸骨無存。幸好他們手中的槍威力大,對付這幾十頭野藏獒還是可以的。可就在朱教授扣動扳機的時候,阿達急忙阻止:“不能開槍,它們是沖著幼獒來的,快放了。也許它們能放你們一條生路,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
朱教授哪里肯聽,他花了多少精力,耍了多少陰謀手腕,才誘捕到這對幼獒。如果放棄,等于放棄日后天堂般的生活!“砰!”他扣動扳機,槍管猛地抖動,射出一顆罪惡的子彈,一頭野藏獒狂叫一聲倒下。他的兩個助手也開了槍……
這罪惡的槍聲并沒有嚇退眼前這群野藏獒,它們狂怒地吼叫著向朱教授他們撲過來。
朱教授同他的助手像瘋子一般,子彈雨點般連續射出去,眼看一頭頭野藏獒都會接連慘死在這群魔鬼手里,阿達什么都顧不得了,隨著一聲怒吼,他身子一躬,像顆出膛的炮彈,猛烈地撞向朱教授。朱教授一個趔趄,手里的槍被撞飛出去,急忙去搶,卻被阿達狠狠拖住。一個助手返身朝阿達開了一槍,一股鮮血從阿達后背噴出來,他身子搖晃幾下,倒下不動了。
朱教授剛剛從地上搶起被阿達撞落的槍支,活著的二十多頭野藏獒已經疾風一般沖到他們跟前,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利齒,把朱教授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一面舉槍射擊,一面往后退。可他們忘了,身后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隨著一聲聲慘叫,朱教授同兩個助手一個接一個跌下去……
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阿達的意識慢慢恢復,他覺得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像是躺在溫暖的藏包里。他用力睜開眼睛,驚奇地發現,自己之所以感到溫暖,是因為在他四周,緊緊圍著沒有被朱教授他們打死的二十多頭野藏獒。它們為他擋風遮雪。他身上傷口的血跡也已被野藏獒舔干凈。阿達一陣激動,要不是這群野藏獒,他早凍死在這懸崖頂上了。
阿達突然醒悟到,眼前這群沐浴在金色陽光里的野藏獒,不就是阿爸說的高原神嗎!
阿達朝死去的野藏獒深深低頭默哀,許久,他才轉身拉起騾子,由幾頭野藏獒帶路,走出迷宮似的崖頂。
當這群野藏獒把阿達快送到昨天阿爸守著的那個山埡口時,它們突然一齊豎起耳朵站定,接著又聽到一陣悲哀的嘶吼。是黑獅!果然,黑獅箭一般飛跑過來,同眼前的野藏獒匯合在一起。原來,這群活著的野藏獒,是黑獅的親屬。它們平時躲藏在那個迷宮似的懸崖頂上,復雜的地形讓它們能攻能守,誰膽敢闖進去傷害它們,一個都別想活著出來。
不一會兒,黑獅轉身咬住阿達的褲管,又把他拖到山埡口。他看到阿爸仍直挺挺站在那里,手里威武地舉著獵槍,可他已經一動不動,凍成了冰砣子。他撲上去悲痛地喊:“阿爸!”阿爸再不能應聲,冰雕似的成了高原永遠的守護神。
這時,那群野藏獒跑過來,圍著阿爸悲鳴,它們有的搭起前爪摩挲阿爸的肩膀,有的伸出舌頭舔著阿爸的臉。它們永遠記著,每當冰天雪地挨餓的時候,阿爸及時把肥羊送到這山埡口。此時,阿爸閉上了眼睛,怎不叫它們悲痛萬分!接著,它們圍著阿爸轉了幾個圈子后,又朝阿達戀戀不舍地凝視了一會兒,突然一陣呼嘯,頃刻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甸子。
阿達含著悲憤的淚水埋葬了阿爸。他久久地站在瑪尼堆前,喃喃地說:“阿爸,我知道,你為了守住這塊最后的高原圣地付出了一切。你放心,我會像你一樣,永遠不再讓傷害高原神的魔鬼跨進圣地一步!”
黑獅伏在瑪尼堆旁邊,一動不動,阿達知道,黑獅要永遠陪著阿爸,趕也趕不走的。他俯身輕輕撫摸了幾下黑獅,含淚離開。當他跑了段路再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埋著阿爸的那片雪地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五彩光芒,神圣而又莊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