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過年吧

文秀提著菜氣喘吁吁腳不擇路地跑著，腳下傳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今年要在公司值班，回不去了，她和老公就在這座城市過年。早上出門時她把衣服拿到頂樓上曬太陽，沒想到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艷陽高照，現(xiàn)在就下起雨來了!

文秀惦著頂樓上的衣服，腳步越來越急。老公出去了，他們租住的是公寓樓，彼此都不熟悉，沒人能幫她收衣服。

雨不是很大，細細斜斜地迎面撲過來，不一會，文秀的頭發(fā)，衣服已經(jīng)有了綿軟的潮濕。文秀顧不了那么多了，推開公寓樓的大門就往樓上跑去。

回來啦?衣服我?guī)湍闶障聛砹恕Ｔ诮?jīng)過二樓值班室門口的時候，看門的老楊老頭笑瞇瞇地對文秀說。

是嗎?謝謝您。文秀的鼻子一酸，一股熱流流遍全身，暖暖的。她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了潮濕。在這座冰冷的都市，她已經(jīng)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冷漠以及自己對別人的麻木不仁。

你怎么知道衣服是我的?文秀邊拿衣服邊問。

早上看見你拿出去了。再說了，不管誰的衣服我都會收的。

文秀記不清老楊老頭在這里呆幾年了，只知道自己四年前搬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文秀經(jīng)常看到老楊老頭默默地掃地板，倒垃圾。偶爾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想，臉上是那么的平靜自然。

文秀于是想起老楊老頭點點滴滴的好來，門口臟了，他會幫你仔細打掃；燈壞了，他會抖抖地爬上樓梯，幫你換上新的燈泡……文秀想著想著，笑了笑，在外面，要說對自己最好的人，除了老公，非老楊老頭莫屬了。

笑什么?剛好大偉推門走了進來，看傻傻笑著的文秀，疑惑地問。于是，文秀把發(fā)生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跟大偉說了。

是呀!老楊好人啊!看他一人在外也不容易，以后能幫就多幫點吧。大偉說。

說話間，門開了，老楊老頭走了進來。文秀和大偉熱情地起身讓座。

大偉啊!有件事找你說說看呢!老楊老頭說完，不好意思地忸怩了起來。

說吧說吧!我們之間還有啥不好說的。大偉熱情地招呼。

是這樣的。我大兒子買房的時候借了別人五千塊，現(xiàn)在過年人家急著用。他一下拿不出這么多錢，我來問問，你們有沒有五千塊借給我……

文秀聽了老楊老頭的話，笑容一下僵住了。她拿眼看了看大偉，又不好當著老楊老頭的面說什么，只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大偉看。

哎呀!這出門在外的，就賺點小錢過日子，哪有那么多余錢?真不好意思。這樣吧，只要你不嫌少，我兜里還有五百塊，就全借給你了。大偉咬了咬牙，很仗義似的拿出了五百塊放在老楊老頭手里。

這怎么好意思?我拿了你們這些錢，你們還怎么過年?老楊老頭嘴巴咕隆著，手里捧著錢，不好意思收下。

你就拿去吧，菜我都買好了，銀行里還有兩百塊，夠了。大偉說。

這……

嗨!客套什么?拿去吧!對了，你一人在這過年啊?大偉把錢塞進老楊老頭口袋里，關心地問。

是啊!兩個兒子都不在這邊。再說了，今年車票難買，就懶得來回跑了，老了，不想動了。老楊老頭說。

看你年紀一大把了，咋還出來打工?大偉感到很不解。

趁還沒老到家，能干就干點吧。倆兒子一個在家教書，一個在外地。他們也有他們的打算，現(xiàn)在年輕人也不容易，我盡量幫他們減點負擔。好了，我還去忙別的事，謝謝你們了。說完，老楊老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文秀把老楊老頭送出門，看著老楊老頭遠去的背影，回過身來關了門，漲紅了臉對大偉說，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會把抽屜里的一萬塊拿出來借給他呢。

小瞧你老公了不是?大偉嘻嘻笑著，順手摟過文秀，說，這出門在外的，誰真正相信過誰!萬一他拿錢跑了怎么辦?不過話說回來，看他孤零零在外也不容易。

你說的沒錯，總之不借就對了。對了，我們還是把錢放銀行吧。

文秀剛把話說完，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她趕緊從大偉的懷里掙脫，拉開門一看，是老楊老頭。老楊老頭笑瞇瞇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錢對大偉說，剛才我聽錯了，我兒子是說欠別人的五千塊已經(jīng)還了，你看我這耳背的。這錢就可以還給你們了。

這……大偉看了看那五百塊錢，臉“唰”地紅到了耳根。他不好意思地接過錢，轉(zhuǎn)過身對同樣愣在一邊的文秀說，秀啊，別發(fā)愣了，快去炒幾個菜，留老楊跟我們一起過年吧……

選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