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澤東深知這一去兇多吉少,一旦犧牲,起義計劃將無法按時施行,一定得想辦法逃走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八七”會議。會議決定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毛澤東以中共中央特派員的身份趕赴湖南,組織和領導秋收起義。
8月18日,毛澤東和改組后的湖南省委在長沙郊區的沈家大屋召開會議。會議成立了以毛澤東為書記的中共湖南省委前敵委員會,共同制定了起義計劃。會議決定以長沙為中心,發動湘東各縣起義,竭力宣傳和建設工農政權。
9月初,毛澤東赴安源張家灣召集軍事會議。會議決定將原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警衛團、安源礦警隊和工人糾察隊,湖南平江、瀏陽等地的農民自衛軍以及鄂南崇陽、通城的部分農民武裝統一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下轄三個團。第一團為駐修水的部隊,第二團為駐安源的工農武裝,第三團為駐銅鼓的部隊,共五千余人,分左中右三路進擊、會攻長沙。會后,毛澤東以中共湖南省委前敵委員會書記名義,將計劃和前線軍事部署分別通知第一、第二、第三團,要求立即投入起義準備,按規定時間和路線實行武裝暴動。
毛澤東在安源的工作安排就緒后,由瀏陽縣委書記潘心源和安源工人俱樂部黨員易子義陪同,赴銅鼓領導中路軍第三團起義。
毛澤東一行三人化名安源煤礦的采購員,喬裝打扮,從安源出發了。一路上,他們抄小路,繞過敵人盤踞的萍鄉,到了瀏陽和銅鼓邊界的張家坊,在客店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正在吃早餐,忽聽外面一片狗叫聲,緊接著是陣陣的叫喊聲。
毛澤東問店老板:“外頭在干么子呀?”
老板回答說:“準是‘鏟共團’在抓人哩。三天兩頭鬧騰一回,不曉得哪來這么多的共產黨!”話音剛落,幾個手持梭鏢的團丁跨進了屋里。
其中一個團丁一邊上下打量毛澤東等人,一邊惡狠狠地問:“你們從哪兒來,是干什么的?”
“我們是安源煤礦的采購員,吃完飯準備去銅鼓采購夏布、桐油。”毛澤東抬頭瞥了團丁一眼,鎮定自若地答道。
“有證件嗎?”另一個團丁跟著盤問。
“有。”毛澤東沉著地從口袋里掏出證明信遞了過去,“你看!這是礦上的證明。”
幾個團丁湊在一起,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破綻,便把證明信還給了毛澤東。他們剛要轉身離去,又進來一個挎著短槍的團丁,顯然是個小頭目。他歪著腦袋問:“這三個人是干什么的?”
“隊長,我們查過了,他們是采購員。”其中一個團丁快言快語地回答。
“采購員?”被稱為隊長的人湊上前來,把毛澤東他們三人上下打量一番,“我看不像,倒有點像共產黨。”
“朋友,別誤會,我們的確是采購員。要么,你再看看這證明信!”毛澤東冷靜地解釋說。
“少廢話,把他們通通帶到團部去審問,若查出是共產黨,哪怕是嫌疑分子,也要按上峰的指示,就地正法。”團丁們不由分說,把毛澤東等人押出了門外。
出來一看,外面還有十幾個團丁,抓了不少“共產黨嫌疑犯”,而且都用繩子綁著。幾個團丁也要用繩子來綁毛澤東他們三人,其中一個團丁說:“他們有安源礦的證明,就算了吧!”
團丁們把毛澤東等幾個有證明信的“嫌疑犯”放在這一串人的后面,不過,同樣用梭鏢抵著脊梁骨,押往民團總部。剛離開張家坊時,團丁們盯得很緊,走了一段后,他們開始抽煙、說話,對這串“犯人”也有所放松。毛澤東深知這一去兇多吉少,一旦犧牲,起義計劃將無法按時施行,一定得想辦法逃走。
毛澤東把手伸進口袋,
故意把銀元弄得叮當直響
毛澤東放慢腳步走在隊尾,苦苦思索著逃跑的辦法。突然,插在兜里的手指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于是,計上心來。
毛澤東趁著團丁吸煙借火的工夫,急步走近潘心源,輕聲地問:“錢好拿嗎?”
“捆在里面,一下子拿不出來。”
“也罷!”毛澤東說。其實,他身上還有一些錢,無非是想通報一下“要逃”的信息。前邊路上有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到了石頭跟前,毛澤東裝作沒看見,故意讓石頭絆了一跤,然后停下來用手捂著腳直喊疼。
“誰讓你停下啦,快走!快走!”一個團丁沖毛澤東喊道。
毛澤東學鐵拐李的樣子一拐一拐走得很慢。潘心源和易子義見狀,明白了毛澤東的用意。二人有意地加快了腳步,使一行人拉成了兩段。
毛澤東把手伸進口袋,故意把銀元弄得叮當直響。頓時,團丁的眼睛睜大了許多,并有意靠近毛澤東。
毛澤東看是時候了,就側過身去問并排走著的團丁:“大哥,尊姓大名,家境如何?”
團丁朝前面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本人姓黃,家里五口人,靠我掙幾塊賣命錢過活……”
這時,毛澤東從口袋里摸出兩塊銀元塞給那個團丁,說:“黃大哥,這點錢,莫要嫌棄,拿去買碗茶喝。”團丁接過錢迅速放進貼身的衣袋里。
走著,走著,機會來了。路在前面拐了一個大彎,走在前頭的看不見后頭,而且,路的一邊是稻田,另一邊是雜草叢生的山林,易于躲避。于是,毛澤東有意問那個團丁:“黃大哥,到總部還有多遠?”
“不遠了!”回答的同時,團丁朝山林方向一努嘴,示意毛澤東可以跑了。
毛澤東會意地說了一聲“謝謝黃大哥”,趕緊往回走了十幾步,然后一拐就朝山林跑去了。
直到看不見毛澤東的身影了,那個團丁才喊:“不好,跑了一個,跑了一個!”幾個團丁提著梭鏢就往后追。
為了掩護朝山林方向跑去的毛澤東,潘心源大聲嚷嚷:“你們青天白日到處抓人,搞啥名堂?我要到吳縣長那里告你們!”潘心源這突如其來的吵鬧聲使團丁們一下子愣住了,發起呆來。說時遲,那時快,易子義趁機拔腿朝稻田方向跑去。
“又跑了一個!”幾個團丁異口同聲地喊。
民團隊長看情況不妙,趕忙吹起口哨,命令一部分團丁留在馬路上看守,指揮一部分團丁去追趕易子義。
潘心源為了掩護毛澤東,減輕易子義的壓力,便提高嗓門喊起來:“弟兄們,還不趕快跑呀!”他邊喊,邊帶頭朝后跑。隊伍亂成一團,無辜被抓來的人一哄而散。
毛澤東拐進山林時,不巧被一個團丁看見了身影。幾個團丁連呼帶喊,朝山上追了過來。
毛澤東翻過山頭,來到山腳下。一看,前面是一片開闊地,再往前跑就沒辦法隱蔽了。
天無絕人之路。這時,毛澤東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水塘,四周的草長得很高。后邊追趕的團丁越來越近,別無選擇,毛澤東急忙跳下水塘,匍匐在塘邊的草叢里,把整個身子泡在水中。
這時,幾個團丁從山上追下來,發現毛澤東不見了。
“媽的,剛才還在前面,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呢,長了翅膀不成?”
“肯定就在附近藏著,搜!”團丁們嚷嚷著。
團丁們排著橫隊圍著水塘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們用梭鏢在草叢里亂刺,有好幾次差點兒戳在毛澤東的頭上、身上,但梭鏢又抽了回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個團丁拾到毛澤東的一只鞋。幾個團丁停止了搜尋,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水塘。因為在他們眼里拿走了一個人的鞋,也就等于拿走了他的魂。
待團丁撤回后,毛澤東從水塘草叢中爬上來,為避免暴露自己,他回到山林草叢中穿行。鞋沒有了,腳扎得生疼。臉和四肢也被樹枝掛得血痕道道。暮色中毛澤東在一條小路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又饑又累又渴。
毛澤東有點辨不清方向了,正在發愁,一個農民從山塢里挑著一擔柴走了過來。毛澤東站起來湊近前去問路:“老哥,我向您打聽一下,這兒離銅鼓城還有多遠?”
“銅鼓城,離這兒可不近呀!天都快黑了。”這位農民邊說邊從頭到腳打量著毛澤東,并懷疑地問:“你怎么走到這山塢里來了?”
毛澤東把被團丁押送和途中脫險的事說了一遍。農民答應幫忙,并朝山口一指:“前面炊煙升起的地方就是我們村子,我把柴擔回家就來接你。你放心,我們村子不是民團常出沒的地方。”
“謝謝老哥,聽你安排!”
天黑了,這位好心的農民把毛澤東接到了家里。毛澤東拿出兩塊光洋,托農民到附近買了一把傘、一雙鞋和一些吃的。
第二天一早,這位農民拿出一身干凈衣服,讓毛澤東換上,然后把毛澤東送至瀏陽和銅鼓的邊界。
毛澤東說:“陳知峰,你可知道,我這是第二次當‘在押犯’,所以遲到了。”
毛澤東一個人繼續往前趕路,來到了離銅鼓縣城不遠的地方。幾個平江工農義勇隊的戰士,手提槍桿喊住了這位素不相識的前委書記:“干什么的?”
“同你們一樣。”
“有介紹信嗎?”
“介紹信給民團沒收了。”
“沒有介紹信,只好委屈你,先抓起來再說。”
就這樣,毛澤東被黑布蒙上了眼睛,押到了陳知峰面前。陳知峰問:“你是從哪兒來的,叫什么名字?”毛澤東回答說:“我是從安源來,名叫毛澤東。”
“啊!”陳知峰驚叫了一聲,命令押送的隊員趕緊給毛澤東松綁,并親手解下蒙眼的黑布,邊解邊歉意地說:“弄錯了,弄錯了。”
那幾個隊員站在一旁直發愣。毛澤東用手揉了揉眼睛,夸獎道:“你部下的警惕性還蠻高的嘛!”毛澤東還風趣地說:“陳知峰,你可知道,我這是第二次當‘在押犯’,所以遲到了。”接著,毛澤東講述了在瀏陽張家坊遇險的情況,同時指了指自己的口袋說:“我身上可只剩下兩個銅板了。”
這一天,時逢舊歷八月十五。毛澤東在三團召開了排以上干部會議。會上毛澤東傳達了黨中央“八七”會議精神和湖南省委改組情況,分析了湘贛邊的形勢和任務。最后,他以前敵委員會書記的名義宣布,立即舉行湘贛邊秋收暴動,用革命的武裝反對反革命的武裝。
毛澤東和湖南省委領導的湘贛邊秋收起義,按既定計劃爆發了!當時的情景,正如毛澤東在《西江月·秋收起義》這首詞中所寫:
軍叫工農革命,旗號鐮刀斧頭。
匡廬一帶不停留,要向瀟湘直進。
地主重重壓迫,農民個個同仇。
秋收時節暮云愁,霹靂一聲暴動。■
(責任編輯/陳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