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雖然叫做“一生”,卻要走很多的路。通過不同的路,拼搏爭取,到達終點。
準備,是人生的第一條路。人生下來輾轉于尿窩,繼而脫離,開始接受教育,為走入社會做準備。這個準備十分漫長,從上小學到大學畢業需要16年,攻讀碩博,還須6年。為了這項準備,社會提供了大量資源。父母付出更多,尤其是母親。
我們置身于社會之中,知道社會不會無由地需求那些書本知識。假如說社會需要人具有堅強、真誠和篤定的信念,學校里教過嗎?孩子們在課堂上有過多少感動的經歷,以至終生難以磨滅?這條叫教育的路,像冀中平原高家莊的抗日地道一樣,人打這頭進來,從那頭出去。出去的人如果接著鉆進一個名為大學的洞,此人被稱為“佼佼者”。這條路不好嗎?根本不能談好和不好,有無數人因為無學可上而傷悲。這里只說這條路在時間上占去人壽約1/4。
成就,是人生第二條路。人不管受沒受好的教育,進入青年階段就要奔赴社會打拼,打拼就有輸有贏,即成就這件事原本沒一個標準。你中了五畝香瓜,他換了3個車胎,誰是俊杰?不好講。拿登山的與拔牙的比,用電焊的跟賣魚的比,都比不了。然而社會一直用兩項人們不太情愿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尺子衡量人——財富與官職:商人取利又利天下,官員維護社會的秩序。財富與官位的攀升,通常被認為是一個人精英化的過程,也是耗費心智的路途。然而,這一條路并非從幼年走來,也不可能一直走到終點。它只是一個人走過的、或長或短的、生命中途的路罷了。
這兩條路,簡稱人生的準備與實戰。另外的一些路,由于短促或對人生沒有太多影響而不足稱之為路。譬如下棋、種花、養狗。養狗影響的是狗生而非人生。除此之外,人留下的哪些軌跡還可以稱之為路?
其實,學業與職業乃至地位都算不上屬于自己的“路”。它們是無數人走過,又有無數人因襲的公共通道。
路,作為一個蒼茫高貴的詞,包含著開拓荒涼與心血浸潤;包含著獨一無二的努力。只有自己走過的路途才叫路。這樣的路,不一定有什么鮮花和奉迎。走在這條路上的人,無法回避與退縮,他們的雙手雙腳遍布血痕。由于沒有向導和地圖,走路的人會被譏笑、被誤解,然而他們一直在走。
那么,什么是路?哪些人走在自己的路上呢?
路是受心靈指引想要到達的地方。每個人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苦,別人幫不上忙。學校沒有心靈課,然而人人都有心靈。兒童原本有最美的心靈,長大卻被“心眼”遮蔽。人的心靈澄澈、久遠,寄寓著最美的追求。心靈之路自童貞始,到白首終,走一輩子。大師愛因斯坦走在這條路上,大善叢飛也走在這條路上。這條路沒有門檻,人人都能走。走這條路有人教嗎?沒有。
走心靈之路,只有不想走的,沒有不會走的。跋涉者頭頂遙遠的天空,星斗指引。星斗所聚合的光芒,其實是化作人類共有精神財富的指針,它們叫仁慈、堅韌、為愛而獻身、孝、守信與忠貞。這些指針集合了善與美。這些指針或者說路標包含著關愛他人。人只有在與他人的交往中才顯示自己的核心價值觀。與他人,特別是與弱者的交往可以證實“犧牲、善良、誠實”這些詞匯的珍貴。他人或弱者有可能是素不相識的旅伴,有可能是衰老的爹娘。對獄警來說,弱者也許是患病的囚犯。對司機來說,所有乘客都是弱者,司機的注意力和技術決定著別人的生命安全。在社會上,人的角色像木馬一樣轉來轉去,總有充當弱者的一刻,希望強者善良些。同時,人人都有機會當強者,比如兄長、師傅、管理員,但不一定人人珍惜這個施善的機會。
心靈之路伴隨著善念。善念需要像捧水澆苗那樣侍弄。沒有請別人幫自己行善的,就像沒人代替你喜悅,沒人代替你痛楚。心靈之路走起來孤獨。往遠處看,天幕印滿高貴者的身影,有先賢壯士,也有匹夫匹婦。他們終究會在靈魂的黃金高地匯合,人無憾,路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