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訪薩頂頂頗費周折,獲得第七屆BBC 世界音樂大獎亞太區最佳歌手獎之后,她的日程表似乎總是滿的。
這個被媒體稱為“神秘音樂人”、成為BBC第一張中國面孔的26歲女孩,曾自嘲“除了自己的音樂和勇敢個性外一無所有”。今日的輝煌,其實都由昨日的迷惘、奮戰里得來。
拐彎前行,
哪怕摔個大跤
第一次領略神奇,還是在幼兒園。那時,她還叫周鵬。
那一次,幼兒園組織演出“小白兔拔蘿卜”,她也是小演員之一。她滿心歡喜,以為演的肯定是主角——活潑美麗的小白兔,沒想到卻被纏上黑頭巾演位老奶奶,含淚被推上了舞臺。
燈光很強,晃得根本看不清臺下,她立于這束白光之中,完全傻掉。被照亮的這一小塊地方好奇妙呀,她希望能一直待在這里唱歌,這比玩滑梯、蕩秋千都更加有趣!
周鵬從小喜歡唱歌,而舞臺又放大了這種喜愛。六歲之前,她在蒙古待過三年,跟著外婆放羊騎馬,放聲高歌。草原上的歌聲,混雜著奶香,干干凈凈、遼闊澄澈,濃縮在舞臺,又有了另一番滋味。
長成了少女,她喜愛邁克爾·杰克遜、崔健和一切有個性的音樂家。她偷偷攢錢,希望能飛去看一場邁克爾的演出,近距離感受天王巨星在舞臺上的瘋狂魅力。
周鵬聽崔健,也看崔健寫的東西,覺得他老用字兒戳她的心,她在筆記本上自勉:做音樂的孩子們決不能被生活賄賂哇!
長大了,她考進解放軍藝術學院通俗唱法本科系,天資聰穎,相貌俏麗,很快就在同學中脫穎而出。
2000年,這位17歲的大二女生,報名參加了第九屆CCTV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憑借一曲悠揚的《塔里木河》,獲得專業組通俗唱法銀獎和全國觀眾最喜愛歌手獎。
之后,她連續兩年參加春晚,和其他的年輕歌手一起穿紅著綠,歌唱祖國。2004年,她還推出了中國第一張電子舞曲專輯《自己美》。寫真照里,她朋克打扮,小麥色爆炸頭,曬傷妝,大眼睛天真無邪。
周鵬有了點兒小名氣,總能接到演出邀請去各地走穴,經濟無憂,年華正好。
可是,她總覺得失落了自己。走穴的舞臺上,專輯的寫真里,那些聲嘶力竭或者優美抒情,都是別人要的造型,不是她自己。在后臺和其他演員的鉤心斗角,錙銖必較,也讓她幾乎窒息。朋友說:“你不是那樣的人,非得找那樣的地方待,不憋屈才怪。”
一語驚醒夢中人。周鵬決然放棄了收入豐厚的走穴,開始尋找“寧可餓死也要戰斗到底”的音樂伙伴。她自嘲是一個餐館打工者,沒有辦法讓老板改造餐館風格,只有自己一磚一瓦,搭建自己想要的音樂。
2004年,源自印度百字明咒的梵語歌曲《萬物生》誕生。同時誕生的,還有歌者薩頂頂。
那年,頂頂不過21歲。她可以走那條司空見慣的路,收獲一些司空見慣的果實。但她拐彎前行,哪怕摔個大跤。
感謝周鵬
電子舞曲音樂和用梵語演唱的藏族佛教音樂《萬物生》,簡直有天壤之別。頂頂走得多不容易,自己最清楚。她為《萬物生》編了舞蹈,做了道具,和很多投資商見面,“推銷”這首獨特的歌。她還特意找到高曉松,為這首歌填了中文版本。
2005年,《萬物生》籌備一年后,終于在海南第一次演出,獲得觀眾好評,央視因此耗資百萬,請頂頂去西藏阿里地區拍攝《萬物生》的MV。
2006年,薩頂頂和環球唱片天韻公司簽約,并在上海發行專輯《萬物生》,但市場并無多大反應。
頂頂回憶那段時光,云淡風輕:“我不和人們認為成功的人比,我和做音樂特難的人相比。有的人那么努力,音樂那么好,可還是不能出來。我永遠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萬物生》的舞蹈、配樂和服飾,都是一點點完善來的。”
2008年,《萬物生》終于驚艷四座,薩頂頂獲得第七屆BBC 世界音樂大獎亞太區最佳歌手大獎,并開始全球巡演。
這位東方歌者得到了西方太多的贊美。英國《金融時報》稱,這是一張極盡美感、讓人可以在無限美妙中肆意放縱、沉溺的專輯。《衛報》則贊許“薩頂頂是第一個在西方世界獲得一流名望的中國音樂人”。
國內卻總有爭議。薩頂頂的名字、籍貫、民族服裝、藏族佛教音樂風格,都能引來論壇一番惡浪。從電子音樂歌手周鵬到神秘音樂人薩頂頂,唱通俗唱法的能唱出真正的天籟嗎?聽不懂“自語”的,責怪薩頂頂太能忽悠,咿咿呀呀就算唱歌了?聽得懂的知己,卻在享受音樂回歸本質后的一種純粹。
薩頂頂被《萬物生》成就,但同時她也感謝周鵬的那段時光:
我很感謝那個過程,讓我認識了中國市場,也培養了做音樂的心態。不論場地是高雅還是破舊,觀眾喝不喝彩,我都不在乎,只在乎用歌聲傳達自己的靈魂。”
眼神的光,來自內心清明
跟了薩頂頂三年的經紀人付宏聲、助手桑尼,如今成了他人艷羨的對象。頂頂終于火了呀。頂頂說:“我更為我們團隊的友誼自豪。”
這個團隊很心疼她。去阿里地區拍《萬物生》的MV,為求效果,頂頂站在懸崖之上,腳下是松散的紅土,時刻有坍塌的危險。桑尼在欄桿外面喊:頂頂,我好怕!滿臉的淚……
“我們的心情在一個調頻上,當然會共鳴。一個人落淚,另一個人就會心酸。比起笑來,我好像更常哭,是敏感的人。看碟都會淚流滿面。”
有件事,頂頂至今念念不忘。那次在德國表演完,觀眾如潮水般把頂頂圍在了中間,要求簽名。付宏聲為了拍到好照片,爬到了水池的假山高處。后來頂頂聽到“撲通”一聲,一看,原來是他摔了下來。頂頂急了,大聲說他太不小心。
“他就平躺在水池里,手里高高舉著相機。為了保護照片把自己摔得很慘……我特別過意不去,后來跟他道了歉。”
頂頂對身邊的人總是心存感激。在外巡演,只要有演出,桑尼就得早上8點出門看場地。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出去,回來時精疲力竭,臉上有太陽灼傷的痕跡,有休息不夠的黑眼圈,還有奔波出來的皺紋,成了小泥猴。”
跟五年前比,頂頂名聲大震,但純善和自我一如當初。
頂頂第一次去海南演出《萬物生》,演員挺多,主辦方組織得手忙腳亂。完事后,頂頂混在其他二十多位嘉賓演員中領了機票回京,先到廣州再轉北京。
隊伍中不少人在談論贊賞《萬物生》,但似乎沒人認出她就是薩頂頂。有一哥們兒覺得她年紀小,估計是廣告公司的,讓她負責換票、召集。頂頂說“好!”換票、改簽、喊叫、集合、發放機票登機牌……把她累得夠戧。上了飛機,臨座的阿姨問她的名字,她紅著臉說:“我叫薩頂頂。”阿姨驚訝地宣告:“她就是昨兒拿扇子邊唱邊跳那個姑娘!”那哥們兒趕緊道歉。
頂頂不以為怪。她在舞臺上星光熠熠,下了臺就融入人群,過自己的生活。名利喧囂,不過是身外之物。
薩頂頂眼神里的光,不是舞臺霓虹的閃爍,正是來自內心的清明。
■編輯 胡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