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一天,長城上的天空瓦藍,一只蒼鷹在孤獨地盤旋。少年瘦瘦的肩上扛著一桿長長的槍,窄窄的背上背著一把大大的刀。少女纖細的手指牽著少年的衣襟,問:“打鬼子?”少年說:“打鬼子!”少女從懷里摸出一塊白色的手帕,那是她花了三個晚上織成的。少女一邊在少年肥大的軍裝的扣子上系手帕,一邊問:“鬼子長啥樣?”少年搖搖頭,說:“不知道,等見了就告訴你。”
少年扛著長槍走了。走出很遠很遠,一回頭,看見少女還站在風塵漫漫的路旁,一只手還揮舞在半空中。過了兩年,少年成了老兵。有一次終于來了信,信上說:“鬼子也是人模樣,一槍就打倒一個!”少女回信說:“那你就多打幾槍。我們醫院里的傷員越來越多,槍炮聲也越來越近了。”但是少年沒收到這封信。
1939年的春天,一顆子彈打倒了少年。從少年胸膛里流出來的血,將少女親手織成的白手帕染得一片鮮紅。
少年沒留話,戰友沒流淚。抗日呀,一顆子彈,就是一條生命。抗日啊,一顆子彈,就是一個少年。到了1950年,少女嫁給一位解放軍戰士。因為和解放軍戰士頭回見面時,他說了一句:“打鬼子,不易啊!”
長城上的天空依舊是瓦藍瓦藍的,一只蒼鷹還在孤獨地盤旋。50多年的歲月,就擦著蒼鷹的翅膀悠悠地飛過去了。
2003年的冬天,那位解放軍戰士,也就是我的爺爺,一病不起了。他問奶奶:“1937年的那個少年有多大年紀?”
“剛滿16歲。”奶奶回答。其實爺爺心里知道,60多年了,那少年一直都活在奶奶心里,一直都是瘦瘦的肩上扛著一桿長槍,窄窄的背上背著一把大刀的16歲的英雄模樣。并且,胸前永遠系著那塊奶奶花了三個晚上親手織成的白手帕。
爺爺就說:“1937年,我也16歲,我也在長城腳下打鬼子呀。”爺爺走了。走時,奶奶沒流一滴眼淚,奶奶只對我們說了一句話。
奶奶說:“1937年的中國少年,都是好樣的!” (曲子貞摘自《語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