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德,張富文
(中共中央黨校,北京100091)
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及其現代啟示
——兼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科學性
張喜德1,張富文2
(中共中央黨校,北京100091)
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豐富和發展。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的轉變:在向社會主義過渡上,由直接過渡到迂回、間接過渡的轉變;在對待商品貨幣關系上,從排斥商品貨幣到利用商品貨幣的轉變;在對待資本主義的態度上,從消滅資本主義到不完全排斥資本豐義、利用資本主義的轉變;在中心工作上,從強調革命、階級斗爭到經濟建設是工作中心的轉變。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具有重要啟示。我們今天研究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對于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科學性具有重要意義。
列寧;社會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科學性
列寧晚年形成了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其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主要體現在《論糧食稅》、《論黃金在目前和在社會主義完全勝利后的作用》、《給代表大會的信》、《關于使國家計劃委員會具有立法職能》、《關于民族或‘自治化’問題》、《日記摘錄》、《論合作社》、《論我國革命》、《怎樣改組工農檢察院》和《寧肯少些,但要好些》等著作中。我們今天研究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不僅對豐富馬克思列寧主義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而且對于深入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合理性和科學性,始終不渝地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具有十分重要的實踐意義。
列寧在《論合作社》一文中指出:“我們對社會主義的整個看法根本改變了。”[1]這一論斷充分體現了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這些新認識是列寧晚期社會豐義建設思想的基本前提,主要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的轉變:
馬克思恩格斯在探索社會主義道路時,主要以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實際作為其評論的出發點,曾經設想發達國家的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以后,可以比較迅速地直接過渡到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設想,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應該在西歐發達國家率先同時取得勝利,而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卻誕生在一個落后的小農國家中,理論與實踐的錯位決定了直接過渡思想在蘇俄的失敗。列寧開始在理論上基本上是從馬克思、恩格斯的設想出發,考慮“不需要或者幾乎不需要過渡階段和中間環節”而“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1918年夏,14個帝國主義國家聯合對蘇維埃俄國進行武裝干涉,國內反動勢力的殘余也乘機發動武裝叛亂,蘇維埃政權處于內外交困的局面之中。鑒于這種情況,布爾什維克黨宣布全國實行“戰時共產主義”政策。“戰時共產主義”政策對蘇聯紅軍取得國內戰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一事實強化了列寧直接過渡思想,造成列寧對“戰時共產主義”政策的過高估價,認為它是蘇俄在組織戰時經濟過程中找到的一條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捷徑。因此,在戰爭結束后,列寧主張繼續推廣“戰時共產主義”,“在一個小農國家里按共產主義原則來調整國家的產品生產和分配”[2],從而直接迅速過渡到共產主義。因此蘇維埃俄國從1918年到1920年底,基本上就是采用直接過渡的形式。
這種直接過渡的形式不僅未能使俄國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反而造成了嚴重的政治、經濟危機。嚴酷的現實,使列寧認識到,在經濟落后的小農國家里,企圖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的政策是行不通的,他不得不重新認識俄國國情,對俄國社會主義的建設道路,對俄國社會主義的命運進行新的反思。列寧反思的重要理論成果是:在俄國小生產占優勢的情況下,采用“新經濟”政策,通過中間環節,采取迂回過渡或間接的方式向社會主義過渡。列寧關于落后國家向社會主義過渡的理論,是對馬克思主義的豐富和發展,有著巨大的歷史性貢獻,對于率先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落后國家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
在對待商品和貨幣的問題上,列寧在很長時間內是堅持馬克思、恩格斯的觀點的。馬克思、恩格斯所設想的社會主義社會中是不存在商品貨幣關系的。因此,列寧在很長時間內也一直遵循社會主義就是消滅商品經濟的原則。在蘇維埃政權沒有任何經驗可借鑒的情況下,列寧自然就把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未來社會的設想作為建設社會主義的依據。列寧在1905年就認為:“社會主義要求消滅貨幣的權力,資本的權力,消滅一切生產資料私有制,消滅商品經濟”。[3]1908年,他又明確指出,社全主義“就是消滅商品經濟”,“只要仍然有交換,談論什么社會主義就是可笑的。”[4]十月革命后,列寧仍然把商品經濟、貨幣關系、價值規律視為資本主義的范疇,總是試圖盡快消滅商品貨幣。當時不但“根本沒有提出我們的經濟同市場、同商業的關系問題”[5],反而大力壓縮甚至人為取消經濟生活中的商品貨幣關系,尤其在“戰時共產主義”階段,更加速排斥了商品貨幣關系的進程。在“戰時共產主義”政策下,是由計劃直接支配的產品經濟。但是,蘇維埃俄國的實踐證明:在一個經濟落后的國家,想越過商業、越過市場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是違背客觀經濟規律的。
列寧晚年重新研究了馬克思、恩格斯的論斷,依據俄國的現實國情,他對商品貨幣關系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即由排斥商品貨幣到利用商品貨幣。列寧在總結經驗教訓時指出:“在商業國有化和工業國有化方面,在禁止地方流轉方面走得太遠了”[6],“現實生活說明我們錯了”[7]。列寧從俄國是小農人口占絕大多數的特點出發,論證了落后國家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利用商品貨幣關系的必要性。通過總結戰時共產主義時期的教訓,列寧清醒地認識到:在蘇俄這樣一個小農占優勢的國家里,如果不能使社會主義經濟同農民經濟很好的結合在一起,就根本無法建設社會主義。而新經濟政策的實質恰恰就在于它是在堅持社會主義方向和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利用市場和商品貨幣關系來實現社會主義經濟和農民經濟的有機結合,從而進一步鞏固和加強工農聯盟,以便為迅速恢復和發展社會主義,并最終消滅資本主義和建成社會主義創造經濟和政治前提。1921年12月,在列寧指導下通過的俄共(布)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決議中指出,蘇維埃政權的經濟工作“必須從市場的存在出發并考慮市場的規律,掌握市場,通過有系統的、深思熟慮的、建立在對市場過程的精確估計上的經濟措施,來調節市場和貨幣流通”[8]。實行新經濟政策以后,蘇維埃政權允許發展私人工商業,截至1922年下半年,發給私人準許經商的執照共達54萬多張,其中商店占21.3%,售貨攤棚占52.8%,肩挑商販占25.9%。列寧還向全黨提出了“學習經商”的口號,要求全體共產黨員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在思想認識和實際工作上完成這個轉變。
十月革命后,布爾什維克黨憑借手中的政權沒收了資產階級的官辦企業,對私人企業實行監督,打算通過這一途徑逐步學會管理企業,為社會主義改造做準備。由于許多資本家不服從監督,破壞生產,蘇維埃政權加快了剝奪資本家的步伐。從1917年底到1918年春,蘇維埃政權對企業、大企業、交通運輸業、對外貿易等大型企業實行了國有化。這就是所謂“赤衛隊進攻資本”的時期。1918年春,列寧強調不能繼續采用鎮壓的辦法進攻資本,日前應“領導資產階級分子,利用他們,對他們作某些具體讓步”,以“更好地鞏固已經奪得的陣地”。[9]
新經濟政策時期,列寧對資本主義有了新的認識。在列寧看來,在一個農民占大多數的國家里如果不能利用資本主義來建設社會主義大廈,那么社會主義根本就建不成,必須要加強同資本主義的聯系,利用資本主義的先進成果。列寧指出:“社會主義共和國不同世界發生聯系是不能生存下去的,在目前情況下應當把自己的生存同資本主義的關系聯系起來。”[10]列寧非常重視學習資本主義的技術,他指出:“沒有建筑在現代科學最新成就基礎上的資本主義技術,沒有一個使千百萬人在產品的生產和分配中嚴格遵守統一標準的有計劃的國家組織,社會主義就無從設想。”[11]列寧還提出以租讓制的形式利用外資,并取得很大成績。據統計,從蘇俄開始實行租讓制至1930年12月27日廢止租讓法令為止,共有過租讓、合營和技術援助協議所允許開設的外資直接投資企業約300家,共得外國資本家的申請2700份左右,成交率約為11%,總計引進外資超過1億盧布。在國內,小生產大量存在,實行糧食稅,允許農民自由貿易,又不可避免地要產生資本主義。對這種資本主義的發展,列寧認為決不能一概加以禁止,“一個政黨要是試行這樣的政策,那它就是在干蠢事,就是自殺。”[12]1921年10月,列寧又在《十月革命四周年》一文中指出:“為了作好向共產主義過渡的準備(通過很多年的工作來準備),需要經過國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這些過渡階段”,只有“通過國家資本主義走向社會主義”,“沒有其他道路可以過渡到共產主義”[13]
馬克思、恩格斯在創立科學社會主義時就指出: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應該盡快發展生產力,以便將來實現共產主義。由于“十月革命”發生在經濟落后的俄國,因此發展生產力,建立社會主義物質基礎的任務就更為艱巨。列寧在蘇維埃政權剛建立時,就提出要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列寧在1918年春寫的《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一文中就指出:“在任何社會主義革命中,當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的任務解決以后,隨著剝奪剝奪者及鎮壓他們反抗的任務大體上和基本上解決,必然要把創造高于資本主義的社會結構的根本任務提高到首位地位,這個根本任務就是:提高勞動生產率。”[14]但是,當時列寧的這個工作重心轉移的思想,由于1918年的外國武裝干涉和國內戰爭的進行而被中斷。1920年12月,在國內戰爭基本結束的形勢下召開的全俄蘇維埃第八次代表大會,列寧向大會明確指出:“經濟任務,經濟戰線現在又作為最主要的、基本的任務和戰線提到我們面前來了。”[15]
1921年11月,列寧在《論黃金在目前和在社會主義完全勝利后的作用》中,就論述了用改良主義的方法來代替革命方法,“1921年春天以來,我們提出完全不同的、改良主義的辦法來代替原先的行動的辦法、方案、方法、制度。”“與原先的革命辦法相比,這是一種改良主義的辦法(革命這種改造是最徹底、最根本地摧毀舊事物,而不是審慎、緩慢地、逐漸地改造舊事物,力求盡可能少加破壞)。”[16]而且列寧進一步指出,在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后革命者不要夸大革命的作用,要謹慎地使用革命方法,“對于一個真正的革命者來說,最大的危險,甚至也許是唯一的危險,就是夸大革命作用,忘記了恰當地和有效地運用革命方法的限度和條件。真正的革命者如果開始把‘革命’寫成大寫,把‘革命’幾乎奉為神明,喪失理智,不能極其冷靜極其清醒地考慮、權衡和驗證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什么活動領域要善于采取革命的行動,而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什么活動領域要善于改用改良主義的行動,那他們就最容易為此而碰得頭破血流。”[17]在《論合作社》一文中,列寧又強調“從前我們是把重心放在而且也應該放在政治斗爭、革命、奪取政權等等方面,而在中心改變了,轉到和平的‘文化’組織工作上去了”。[18]
綜上所述,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既不是從傳統的固有觀念出發,也不是囿于前人的“本本”和“原理”,而是隨著客觀情況的變化和實踐的經驗教訓而不斷變化、創新、發展。歷史的發展充滿了辯證法,理論邏輯不能限制現實的社會發展。馬克思、恩格斯設想的沒有階級、沒有國家、沒有商品的社會主義并未出現,社會主義革命不是在西方發達國家而是在東方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首先取得了勝利。關于在落后國家如何向社會主義過渡、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經濟,列寧不是一開始就有成熟的想法,但他敢于打破“條條”“框框”的束縛,堅持從實際出發,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實踐(試驗)——總結經驗教訓——修正原先的認識和行動方案——再實踐——再總結提高的過程,一步一步地深化認識、升華為理論并形成行動綱領。他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大大超過了前人[19]。
列寧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理論家和無產階級革命家,他領導了俄國十月革命,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主要締造者。他創造性地豐富了馬克思主義,使得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到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實際上是對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奪取政權后,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理論認識,對落后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做出了巨大的理論貢獻,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鄧小平對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給予了高度評價,“社會主義究竟是個什么樣子,蘇聯搞了很多年,也并沒有全搞清楚。可能列寧的思路比較好,搞了個新經濟政策,但是后來蘇聯的模式僵化了。”[20]列寧晚年的社會主義新認識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有著重要啟示,其啟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列寧是一位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他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分析不斷變化的實際并得出符合情況的結論,而決不拘泥于馬克思、恩格斯在當時情況下的具體論斷:他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行動的指南,而不是當作教條。根據實踐和經驗來認識社會主義是列寧晚年探索和總結俄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最重要的方法和態度。1918年1月,列寧就明確指出:“現在一切都在于實踐,現在已經到了這樣一個歷史關頭:理論在變為實踐,理論由實踐賦予活力,由實踐來修正,由實踐來檢驗,馬克思說的‘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這句話,顯得尤其正確了。”[21]隨著實踐的發展,列寧進一步指出:十月革命后的社會變革,把社會主義從只是被一無所知的人談論的教條,從書本知識和綱領變成了實際工作。現在工人和農民正在用自己的雙手建設社會豐義,“對俄國來說,根據書本爭論社會主義綱領的時代也已經過去了,我深信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今天只能根據經驗來談論社會主義。”[22]正是這樣的科學態度使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有了全新的認識。列寧把科學社會主義的創始人對未來社會的設想,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的有機組成部分,不是幻想家的臆造,而是“科學的抽象”,即深刻地反映了人類社會經過資本主義到達共產主義的一般規律。但是它終究“仍然是一種抽象東西,只有經過一些想建立某種社會主義國家的各種各樣的尚不完善的具體嘗試,這種抽象的東西才會在實際生活中體現出來。”[23]因此,列寧不只是背誦馬克思主義的某些條文、詞句,而是在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用實踐和經驗來檢驗和修正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帶領全黨全國各族人民開創的。“文化大革命”結束后,由于長期“左”傾錯誤思想和教條主義的束縛,使人們對社會主義的認識依然處于僵化半僵化的狀態。鄧小平同志沖破個人崇拜和“兩個凡是”的禁錮,糾正了毛澤東晚年建設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上的錯誤,恢復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恢復了對社會主義的科學態度,最終從中國實際出發,用中國實踐和經驗來認識和建設社會主義,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實際上是以恢復列寧晚年對待社會主義的科學態度為前提的。
蘇維埃俄國剛剛成立時,列寧試圖在俄國小農占多數的國家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但是實踐和經驗證明這種直接過渡是行不通的。因此,列寧根據俄國國情,通過中間環節,采取迂回或間接的方式向社會主義過渡,這一思想對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的形成具有重要意義。建國初期,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黨中央領導集體,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后來,由于各方面原因,實際上是采取了直接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方式,歷史證明這種方式在中國也是行不通的。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中國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問題上,實際上是借鑒了列寧的間接過渡思想,根據中國國情和建設社會主義的經驗教訓,對中國社會主義所處的歷史方位重新判斷,得出中國處于并且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結論。鄧小平曾經指出:“現在雖說我們也在搞社會主義,但事實上不夠格。”[24]所謂“不夠格”,也就是不夠馬克思所講的“共產主義低級階段”即社會主義階段的資格,所以不能超越國情,超越階段而向社會主義直接過渡,必須要堅持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不動搖。正如鄧小平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所指出的,“我們搞社會主義才幾十年,還處在初級階段。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還需要一個很長的歷史階段,需要幾代人、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堅持不懈地努力奮斗,決不能掉以輕心。”[25]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在一定程度上回歸了列寧的間接過渡思想,但是二者又不完全相同。列寧的間接過渡思想講的是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而中國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講的是中國已經是社會主義社會,但是中國的社會主義還處于初級階段,從這個實際出發來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是在列寧間接過渡思想基礎上,根據中國國情和實際而提出的,它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發展階段的新論斷,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正是基于社會主義發展階段基本國情的科學認識和把握,我們才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列寧從排斥商品貨幣關系到利用商品貨幣關系的思想,是列寧從本國實際出發,對馬克思、恩格斯無商品、無貨幣的社會主義設想的修正和超越,糾正了馬克思、恩格斯的理論設想與落后國家建設社會主義實踐的“錯位”,孕育著商品經濟是人類社會發展不可逾越的思想。20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所進行的社會主義建設,實際上是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經典原著中的“本本”進行的,忽視了商品貨幣關系、價值規律和市場機制的作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一個重要成果是對市場經濟的選擇。市場經濟選擇的一個前提條件是要承認商品生產、商品交換、貨幣關系、價值規律的作用,因此,市場經濟的選擇一定程度上是在列寧利用商品貨幣關系思想的基礎上進行的,我們可以從市場經濟選擇的過程中看到這一點。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提出“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1984年,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在公有制基礎上有計劃的商品經濟”;黨的十三大提出社會主義有計劃商品經濟的體制,應該是“計劃與市場內在統一的體制”;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中明確提出“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26]黨的十四大明確把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作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這樣中國市場經濟的選擇最終完成。
列寧利用資本主義建設社會主義的思想,有利于中國打破僵化模式和對社會主義的教條主義認識,為中國進行改革開放提供了理論依據。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我們對資本主義的認識非常極端,提出“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也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盲目地排斥資本主義。實行改革開放后,我們恢復到列寧對待資本主義的清醒、冷靜、科學的態度。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是為了更好的利用資本主義的資金、科學技術和管理經驗來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這是與列寧利用資本主義的初衷是一致的。鄧小平明確指出:“現在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行的,發展不起來”[27],并進一步指出:“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式。”[28]
此外,列寧工作重心轉移思想對中國從“以階級斗爭為綱”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轉變有重要啟示。列寧一直強調從革命、階級斗爭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而且還經常批評那些把革命手段“神圣”化的人,他強調無產階級政權建立后,應該大力發展生產力和提高生產效率。“文化大革命”是黨內“左傾”錯誤發展到極致的結果,也是不斷把革命奪權時期的革命斗爭經驗無限擴大和套用的結果,甚至認為“階級斗爭一抓就靈”,把階級斗爭作為建設社會主義的靈丹妙藥。由于“以階級斗爭為綱”,忽視經濟建設的發展,導致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曲折發展。“文化大革命”結束后,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集體果斷地結束了“以階級斗爭為綱”,把黨和國家的中心工作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走向良性發展之路。這是對列寧工作重心轉移思想的繼承與發展,是以中國國情為依據的,是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思考的結果,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具有重要意義。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不是一帆風順的,其探索、產生和形成的過程中始終伴隨著否定改革、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不同聲音。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提出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取得一切成績和進步的根本原因,歸結起來就是: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但否定改革、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聲音不但沒有消失,反而甚囂塵上。筆者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具有科學性的,其科學性體現為理論的科學性、歷史的科學性、現實實踐的科學性等幾個方面。從理論的科學性來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形成,不但不違背馬克思主義,反而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新發展;從歷史的科學性來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在總結中國自己和前蘇聯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建設社會主義的經驗教訓基礎上開辟的;從現實實踐的科學性來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使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巨大成績,得到廣大人民的廣泛支持。
有些人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違背馬克思主義的,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實際上是想從理論上來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科學性。這種觀點是從馬克思、恩格斯的本本來理解社會主義,他們是用馬克思、恩格斯對社會主義的設想出發來理解社會主義,并以此為標準來評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是一種機械地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教條主義態度,這種機械的堅守只能會變成對馬克思主義的背離。因此,馬克思對這種教條主義的方法是持批評態度的。馬克思針對一些機械理解自己思想的人曾經這樣說過,“我只知道一點:我自己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29]恩格斯晚年也批評過機械、教條地理解馬克思主義的人,“馬克思大概會把海涅對自己的模仿者說的話轉送給這些先生們:‘我種下的是龍種,而收獲的卻是跳蚤。’”[30]恩格斯晚年還進一步指出“所謂‘社會主義社會’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31]
社會主義由科學社會主義的理論變成實踐,并不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而是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俄國。列寧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并沒有機械地理解和堅持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社會主義的設想,因為在按照這種設想實踐后,列寧發現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俄國是行不通的,他及時地根據本國國情進行調整,產生了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并進行一段時間的實施。遺憾的是,因為列寧的逝世,蘇維埃俄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沒有按照列寧晚年的社會主義建設思想繼續進行下去,導致蘇聯建設社會主義模式的僵化,為后來蘇聯的解體埋下了禍根。中國也是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建設社會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正是建立在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新認識的基礎上,根據中國國情,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重新思考的基礎上開辟出來的。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是對列寧在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理論的繼承和發展,它不但沒有違背馬克思主義,而且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新發展,它具有理論的科學性。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并不是空中樓閣,也不是主觀臆想的結果。它是建立在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實踐的堅實基礎之上,總結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經驗教訓,并借鑒前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興衰成敗的經驗教訓基礎上開辟出來的。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在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創立毛澤東思想,帶領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建立新中國、取得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偉大成就以及艱辛探索社會主義建設規律取得寶貴經驗的基礎上進行的。從1956~1976年,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進行了長達20年的艱辛探索,在社會主義建設的許多問題上提出了很多有價值的思想。1956年4月,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作了《論十大關系》的報告,初步提出了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若干新方針。1956年9月,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正確分析了中國國內的主要矛盾,把大力發展生產力作為主要任務,陳云在這次會議上提出了“三個主體,三個補充”的思想。1956年12月,毛澤東提出了“消滅資本主義,又搞資本主義”[32]。1958年,毛澤東提出“只要存在兩種所有制,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就是極其必要、極其有用的。”[33]可惜這些對社會主義建設的探索的成果,由于各個方面的原因沒有堅持下去。特別是后來,由于超越國情,超越階段,從馬克思、恩格斯對社會主義的設想出發建設社會主義,使社會主義建設遭到重大挫折。“文化大革命”的爆發,更是使社會主義建設遭到嚴重破壞,使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探索進入了“死胡同”。面對十年“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危難局面,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總結社會主義建設的經驗教訓,徹底否定“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理論和實踐,作出把黨和國家工作中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并實行改革開放的偉大決策,吹響走自己的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時代號角,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在借鑒蘇聯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興衰成敗的經驗教訓基礎上開辟出來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是在超越蘇聯模式,總結蘇聯模式弊端的基礎上開辟的。1956年2月舉行的蘇聯共產黨第二十次代表大會,揭露了蘇聯模式的弊端。當時中國共產黨盡管不同意全盤否定斯大林,但同時認為,揭開斯大林的蓋子,對于中國共產黨破除對蘇聯模式的迷信,解放被教條主義束縛的思想,努力尋求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具有重要意義。遺憾的是,后來中國在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上,并沒有擺脫蘇聯模式的束縛。“文化大革命”結束后,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深刻認識到蘇聯模式的種種弊端,超越蘇聯模式,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鄧小平指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必須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無論是革命還是建設,都要注意學習和借鑒外國經驗。但是照抄照搬別國經驗、別國模式,從來得不到成功。這方面我們有過不少教訓。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我國的具體實際結合起來,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就是我們總結長期歷史經驗得出的基本結論。”[34]
中國改革開放的三十年,取得了巨大成績。我國經濟從一度瀕于崩潰的邊緣發展到總量躍至世界第四、進出口總額位居世界第三,人民生活從溫飽不足發展到總體小康,農村貧困人口從兩億五千多萬減少到兩千多萬,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35]中國改革開放的三十年取得的巨大成就,用不容爭辯的事實告訴我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正確的、合法的,我們要堅定不移地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繼續前進,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
2008年11月,國家統計局以了解社會各階層對黨和國家發展方向、發展形勢、發展政策的評價為重點,進行了“社會各階層思想動態調查”。調查以問卷方式為主,在全國范圍內東、中、西和東北地區18個地級市的500多個居委會、20個縣(縣級市)的100個村鎮展開,共發放樣本10000個,其中城鎮7000個,農村3000個,同時輔以調研座談的方式。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這一問題的調查顯示:對我國發展方向、發展前景“很有信心”和“較有信心”的分別為56.3%和35.2%,合計為91.5%,“信心不足”和“沒有信心”的分別僅占3.8%和1.3%,合計占5.1%。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非常符合”和“基本符合”我國國情的比重合計達95.1%。人們對“2020年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信心十足,86.4%表示“很有信心”和“較有信心”[36]。這些數據充分說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得到人民的廣泛支持和擁護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順乎民心、順應時代發展潮流的,停頓和倒退是沒有出路的,任何否定和動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思潮都是站不住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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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國家統計局.社會各階層思想動態調查顯示,黨和國家發展方向得到高度認同[N].人民日報,200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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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0)01-0016-07
2009-11-26
1.張喜德,男,遼寧鳳城人,中共中央黨校科研部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共產國際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2.張富文,男,河南商丘人,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專業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共黨史。
黃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