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勤,鄭根成
(1.湖南師范大學 道德文化研究中心,湖南 長沙 410081;2.浙江財經學院 倫理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18)
新聞真實性的哲學解讀與倫理審視
胡 勤1,鄭根成2
(1.湖南師范大學 道德文化研究中心,湖南 長沙 410081;2.浙江財經學院 倫理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18)
在新聞報道中堅持真實性原則,這是新聞業的最基本要求。但實際上,并非所有的新聞從業人員都嚴格執守了這一原則,部分媒體在新聞報道中存在著“新聞失實”與“有聞必錄”的兩種極端取向。從倫理的角度看,新聞報道在執守真實性原則的同時,還應著力凸顯新聞事件對于社會及人們生活的意義,以幫助社會公眾履行其作為公民的社會職責。
新聞;新聞真實性;倫理;道德
真實性是新聞的生命線,在新聞報道中堅持真實性原則,這是新聞業的最基本要求。但新聞報道在報道客觀報道事件真相的同時,還應著力凸顯新聞事件對于社會及人們生活的意義,以幫助社會公眾履行其作為公民的社會職責。
新聞真實性是指新聞報道與具體事實相符,而且還能反映全面的事實真相。這一界定包含了兩層含義:第一,新聞所報道的事件、人物、數字、思想觀點等都必須準確可靠,引文、史料及背景材料也同樣準確有據;第二,準確地報道全面的事實。[1](P92)毫無疑問,真實性是新聞業的基本原則,盡管新聞學史上人們對到底如何界定新聞真實性,以及真實性是否可能、如何做到真實性等問題上存有各種爭歧,但在“新聞必須真實”這一點上卻基本達成了一致。從哲學的角度看,要正確認識新聞真實性原則,則必須準確把握、區分真實性與客觀性、真實與真相這兩對基本概念。
其一,真實性與客觀性。在新聞活動中,真實性不等同于客觀性。嚴格來說,新聞的真實性是一個既有主觀的一面,又有客觀的一面。新聞真實性的主觀方面是指,第一,事件的真實再現,必須借助于新聞從業者的采訪、分析與綜合等一系列主觀行為,沒有這些主觀行為的參與,事件的真實就不可能呈現在公眾面前;第二,對于相同的新聞,可能會因新聞從業者的主觀差異,導致因報道角度、方法等的差異,而導致呈現在公眾面前的真實畫面并不一樣。這種差異當然并不意味著新聞報道失實,而是“真實”本身的差異,這種差異是由新聞從業者的觀察方式或選擇事實的原則等主觀因素造成的,可以接受;第三,能否準確把握客觀事實的真實,決定于新聞從業者的能力、主觀努力等主觀因素;第四,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能動的反映論,真實本身也是一種主觀認識,只有主體對客觀事實認識得完全正確并如實地把它反映出來,才是正確的認識,只有正確的認識才能談得上真實。新聞真實性的客觀性方面是指,第一,客觀事實永遠是第一性的,它是新聞的本源和前提。離開客觀事物,真實性就無從談起;第二,只有反映了客觀事實的具體過程,新聞才是真實的新聞,否則就是假新聞。虛假新聞報道既不符合新聞業的要求,也不符合社會發展的要求。
其二,真實與真相。從哲學的角度考察,真實也并不等同于真相:“真相”是指與客體的本質一致的、從正面直接表現本質的現象,“真相”的反義詞是“假相”;值得注意的是,盡管真相不同于假相,但作為一種現象,真相與假相卻都是客觀存在的,都具有客觀性。而“真實”的反義詞則是“失實”,即沒有正確地反映事實,失實報道中的“事件”要么是虛假的,不存在的,要么就是不完全真實的;失實的新聞報道是一種有目的欺騙,有學者認為這種報道也是一種技術性操作,即它是經過思索之后的故意誤導。基于這種理解,有學者提出,新聞不能僅簡單地報道事實,而應在全面、準確、客觀、公正地再現事實的基礎上揭示事件的真相。因為,簡單地報道事實并不等同于就揭示了事件的真相,只有對事實的真實的整體報道才能揭示出事件的真相,簡單的事實或片面的事實有時不但不能揭示事件的真相,甚至還可能遮蔽事件的真相。
事實與真相的不符,往往會帶來很多負面的社會效應,這一點在犯罪新聞的報道中特別明顯。在很多媒體中,犯罪類新聞往往被看作能吸引眼球的新聞而受到青睞,對于媒介所有者來說,犯罪新聞的報道不但會受到更多的關注,從而提升收視率,并帶來廣告,而且報道費用低廉,容易采訪。但事實上,許多國家,包括我國的關于犯罪新聞所報道的事實與真相是有區別的,甚至是相當大的區別。在這種報道中,每一個獨立的報道可能是真實的,但是大量的犯罪報道則可能會讓公眾對自己所處社區的犯罪情況產生不夠正確和全面的印象。以美國為例,“總體來說,這個國家犯罪的數量正在急劇下降,在許多大城市及其周邊地區情況更是如此”,美國國家公共廣播公司記者雷·斯沃茲說,“但與此同時,最近的地方電視新聞中的犯罪新聞卻增長了30%。”電視新聞節目還會“發現”罪行:聯邦調查局的報告卻顯示,從1992年到1995年,謀殺案的數量下降了13%,但電視網關于謀殺的新聞報道卻增加了336%,這還不包括對O.J.辛普森一案的報道[2]。突出犯罪報道后果是使許多人確信暴力犯罪十分猖獗。1988到1996年在得克薩斯州奧斯汀KVUE電視臺任新聞主任的卡羅爾·尼蘭說,“它讓人們害怕,而且它使人們深深地相信自己也將成為某項罪行的犧牲者,而實情并非如此”。正如美國的其他地區一樣,洛杉磯市的犯罪率本已有所下降,但是,《洛杉磯時報》的一項調查卻表明,幾乎3/4的人相信犯罪情況并無好轉,相反,他們認為情況是越來越糟了。在一次民意調查還發現,80%的人認為媒介的報道增加了他們對犯罪的恐懼。美國廣播公司在1997年進行的一次民意調查中也發現,從全國的情況看,半數美國人對犯罪的恐懼比犯罪情況更為嚴重的1992還有所增加[3]。許多人擔心媒介這種突出犯罪等社會負面新聞報道的行為可能會誤導公共政策。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政治科學和傳播教授富蘭克林·吉列姆就說,如果觀眾看到的犯罪新聞比反映校園問題的新聞多,他們就可能得出結論,認為應該把納稅人的錢更多地投入到修建監獄上,而不是改善學校條件和雇傭好老師上[4](P57)。這種情況在我國當前的媒體中同樣存在,許多媒體為了吸引受眾目光,提高視聽率,往往突出報道社會負面新聞,甚至不惜扭曲放大以達到“刺激”的效應。這種過分突出社會負面消息報道,并給人們造成社會不穩定與不安全的真相,被有的學者稱之為“恐怖真相”。現代傳媒的這種對社會負面新聞的扭曲放大導致的是一種不真實的“恐怖”,這種恐怖所引起的恐懼本身甚至就已經成了一種社會公害。在2003年的非典事件中,全球部分媒體在報道中夸大、扭曲疫情,曾一度引起極大恐慌。針對這種情況,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戴維·巴爾的摩在《華爾街日報》上撰文指出,“我們在經歷一場令人恐怖的與非典有關的公共健康危機,這是一場由媒體傳播開來的恐怖”,“新媒體技術正在加速公眾對于病毒的焦慮情緒,這種對病毒的焦慮情緒增長的速度超過新醫學技術對付病毒的速度。”面對這種情況,很多學者提出,新聞應該及時、全面地報道事件的真相,而不僅僅是簡單地報道真實的事實,因為不恰當的事實有時會給我們造成傷害,而真相卻不會。
應該說,我國新聞媒體在堅持新聞的真實性原則方面總體上還是比較好的;但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并不是所有的媒體、所有的新聞從業人員都堅決地貫徹執行了新聞的真實性原則,目前,在這個問題上,部分媒體存在著兩種極端的新聞取向:一是新聞失實;一是有聞必錄。
第一,新聞失實。所謂新聞失實,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交流問題研究委員會的解釋,就是用不準確和不真實的報道代替確鑿的事實,或是通過使用一些具有輕蔑意義的形容詞和千篇一律的陳詞濫調,將帶有偏見的解釋編入新聞報道之中。換言之,新聞失實是指新聞媒介和新聞工作者由于不能準確地反映客觀現實世界的真實面目,而造成的對于客觀現實世界的虛假的反映。新聞失實主要有兩種情形,一種情形是虛假新聞,即新聞所報道的事件完全是杜撰、虛構出來的。最有名的新聞失實的案例莫過于《吉米的遭遇》:1980年9月28日,《華盛頓郵報》刊登了該報女記者珍妮·庫克撰寫的特寫《吉米的遭遇》,文章描述了一個住在華盛頓特區貧民窟的8歲黑人孩子吉米,因被母親的姘夫注射了海洛因而染上了毒癮。文章寫得生動感人,且很有文采。報道引起人們對主人公吉米的普遍關注,同時也引起了社會各界對美國社會的吸毒及虐待兒童等嚴重社會問題的深刻反思。這無疑是一篇成功的報道,事實上,這篇報道獲得了當年的普利策新聞特寫獎。由于報道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影響,警察也開始介入這一新聞事件的調查,并要求報社說出“吉米”的真實姓名和確切地址。警察介入事件調查以后,很快發現,這是一篇杜撰的新聞!最后,面對來自社會各方的壓力,庫克只得“面對真理”,辭職謝罪。新聞失實在網絡中表現的尤為突出,網絡具有開放性、匿名性特點,每個人都因此可以在線播報新聞;同時,在網絡新聞監督非常困難,這也使得制造虛假新聞的人更加肆無忌憚,網絡中新聞失實現象的泛濫已經成了一種公害。1998年12月,一位自稱叫阿虹的女孩在一家商業網站上聲稱自己患了血癌,并講述了她跟病魔作斗爭的經歷。故事在互聯網上發表以后,立即引起網民的極大關注,短短幾天,全世界就有5萬多人登錄該網站,并有7000多人在其網頁上留言。但據后來的調查,這同樣是一個虛構的故事,而且故事的編造竟然是一個只有15歲的女孩,這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深刻反思。
新聞失實的另一種情況是部分事實真實,即只呈現部分事實,而隱瞞另一部分事實,并試圖讓人們相信這就是事實的全部。如在報道形勢發展的時候,有的媒體報喜不報憂。只強調部分事實真實的情況在新聞廣告中最為明顯,廣告為了宣傳的需要,往往只宣傳產品的優點,對其產品中可能不受消費者歡迎、甚至有害的方面往往隱而不宣——并不是所有的廣告都會像香煙廣告一樣,會在其宣傳中加上一句“吸煙有害健康”之類的警示語。在廣告界,這種只說一半真話的“欺騙”被美其名曰“合法的謊言”。然而,我們都知道,對于廣告所宣傳的產品,未提及的方面(如果有的話)與它提到過的方面一樣重要,尤其是在宣傳和銷售某種具有危險性的產品時,更是如此。
新聞失實的危害是顯而易見的,首先,它導致人們對客觀事物認知偏差和行為錯誤。人們之所以需要新聞,是由于我們需要這些新聞信息,這些信息能幫助人們作全面的境遇分析與正確的行為抉擇。人們都希望通過新聞來準確地了解客觀外界事物,改變我們對客觀事物的未知或少知的狀態,以此來保證我們朝著正確的方向行動。而如果新聞提供的信息不真實、不準確的話,那么我們對客觀事物的認知就可能發生偏差、錯位,我們的行為也就可能出現錯誤。其次,它導致新聞公信力的缺失,影響新聞力量的發揮。新聞不真實的進一步的后果就是公眾對新聞、新聞媒體的不信任,即通常所謂的新聞公信力缺失。作為權威的信息來源和輿論機關,新聞代表著社會文化的價值取向,并因此而具有文化整合、社會調適功能。但新聞失實違背了新聞真實性原則,破壞新聞媒介的形象。失實新聞有的是發布虛假信息,有的是沖淡媒體的社會價值,強化經濟利益導向,這些都使得媒介文化整合功能弱化,加重社會信任危機,并進而影響了新聞媒介的信譽和功能的發揮。正因為如此,世界各國,不論是哪個階級、哪個政黨、哪種制度、哪種新聞觀,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在新聞報道問題都強調新聞的真實性原則。
第二,有聞必錄。所謂“有聞必錄”,就是把新聞真實性原則絕對化,把新聞真實性原則理解新聞應當報道所有真實的事實,這種報道方式所反映的是某些新聞從業人員試圖報道所有新近發生的事的不嚴肅態度,其對待新聞源的態度則是強調記者勿需對事實進行調查選擇,也勿需對生活進行理解,而是碰到什么就報道什么。“有聞必錄”勢必把新聞真實性原則導致兩個極端:一是不道德的真實;二是非法的真實。1997年4月,臺灣藝人白冰冰的女兒白曉燕遭陳進興一伙人綁架,在這個案件中,部分臺灣媒體為了搶鏡,竟然在案件公布之前就不顧人質安全和新聞道德報道了案件的進展;在警察與罪犯周旋的過程中,有的媒體甚至動用了直升飛機來追蹤報道案情進展,這使警察的行動毫無隱蔽性可言,罪犯從媒體的行動中洞悉了警方的所有動作。綁匪眼看在媒體的鎂光燈下不可能實現勒索的目的,情急之下,殺害了人質。很顯然,從新聞職業的角度看,這些媒體確實是也在作真實報道的努力,但這種真實是以人質安全為代價的,是不道德的。所謂非法的真實,主要是指兩種情況:一種真實的報道危及國家與社會安全,如泄露國家機密等;另一種情況則是不經許可公布他人隱私信息,特別是未成年人的真實信息等,非法侵犯他人的隱私也屬于這種情況。2004年,江蘇南京一位父親因家庭糾紛,抱著上小學的獨生子登上城墻意欲往下跳,南京許多媒體都參與了對這一事件的報道。其中,一家電視臺不僅全面報道了該事件,而且第二天還等候在新聞事件中的小孩上學的學校門口采訪他,并在新聞節目中不加掩飾地播出,根本沒有考慮到要保護該小學生的相應權益。
不論是新聞失實還是有聞必錄的報道方式都違背了科學的新聞真實性原則,這既有違于新聞的職業要求,也有違于新聞道德要求,兩種報道方式同樣也都勢必影響到傳媒功能的實現。
從倫理的維度看,在新聞報道中,選擇報道那些新聞事件及如何報道這些新聞事件的過程,包含了認識主體對事實的實際情況一種說明、判斷。“事實乃是對呈現于感官之前的事物或現象的某種實際情況的一種斷定或陳述”[5](P65)。羅素也說過:“當我談到一個‘事實’時,我不是指世界上一個具體的事物,而指事物有性質或某些事物有某種關系。因此,我不把拿破侖叫作事實,而把他有野心或他娶約瑟芬叫作事實。”在這里,事實至少包含了兩個層面的意思,首先,事實必須是呈現于人的感官之前的客觀存在,而且這種客觀存在還能為人們所直接或間接觀察到,成為概念的對象;其次,人們在對事實進行概念規定或判斷,又必定要借助語言及相應的價值體系:人們必定是在特定的價值立場,以特定的話語方式來陳述事實或對事實作判斷。這也就是說,在新聞報道中,我們不但要作“事實判斷”,而且還要作“價值判斷”。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不僅會遇到事實上的“真”與“假”的沖突,還會遇到價值上的“應該”與“不應該”的沖突等相關的道德問題。這就涉及到了對新聞報道中事實的道德性及其理解的問題,主要涉及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作為新聞傳媒的職業要求,新聞必須堅持真實性原則,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就此而言,在新聞報道中只存在對于事實的取舍問題,而不應存在事實的真假問題。報道虛假新聞是絕對不允許的,哪怕這些虛假的信息有助于一個更高目的的實現。因為,在倫理學的視野中,目的的正當性并不能成為手段的正當性的證明,這就好比現實生活中,我們不為了幫助一個患了絕癥而無錢醫治的人去搶劫銀行來交納他的醫藥費一樣。
第二,并不是所有的事實呈現在電視或報紙上都是有利的。這里有三層含義,首先,媒介在報道真實的事件時就當區分哪些是有報道價值的,而哪些又是沒有報道價值的。我們每個人身邊每天都會發生許多事情,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值得報道。如你在上班途中發現一個路人自己把腳崴了一下,又或者你的一個朋友去看了一場電影等等,這些事固然是新近發生的,但如果把它作為新聞就值得懷疑了;根據這種理解,新聞的定義應該在“新近發生”的基礎上再加上“重要”這一要素。其道德的解說就是:這是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里,作為公共信息“過濾器”,大眾傳媒有責任把那些值得知曉的事件挑選出來并加以報道,而不是“有聞必錄”地把所有事件都報道出來,更何況這在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其次,作為人們監測自身生活環境的公共機構,新聞媒介應及時告知人們發生在他們身邊的對他們的生活有影響、特別是有重大影響的事件,對這些事件的報道應當既能充分體現媒介監督功能、又助益于公眾履行其作為公民的社會職責。就我國目前的實際來看,我們現在面臨的與國民生計最為相關的問題包括北方的缺水、環境污染、城市貧困問題、農民問題、下崗工人問題、社會保險問題、艾滋病泛濫問題、貧富差距問題等等;在新聞報道中,這些問題及其重要性應該得到彰顯,以引起社會大眾及決策層對這些問題的重視,進而采取相關措施加以改進。但事實并不是這樣,如今媒體的作用,倒好象是使人們忘掉了那些似乎很遙遠的重大問題:媒體更愿意關注明星的隱私問題、社會負面新聞而不是上述重大且關涉社會民生的問題。這與傳媒倫理的立場并不一致,傳媒倫理對傳媒報道的立場是,僅僅陳述我們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種種弊端,在媒體上刊登負面的東西,并不足夠。我們必須還要在問:傳媒如何才能幫助我們的社會?再次,新聞的真實不同于科學中的真實,新聞傳播者對新聞事實真實性的判斷,是一個基于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合一的復合判斷,這意味著雖然新聞傳播中的事實須是真實的。但從傳媒倫理的角度看,并不是任何真實的東西都是可以傳播的,有種情況是,如果傳播者在傳播過程中對所要傳播的被證明真實的信息可能會引發一些倫理、道德上的沖突,如可能傷害到另外一些倫理原則,或者甚至會不利于社會和諧與發展的話,就應該對這些信息作出必要而恰當的取舍。
第三,真實性的報道方式或角度也很重要。一些研究傳媒倫理的學者就反對娛樂化的新聞報道方式,在他們看來,這種報道方式是以娛樂公眾為目的。而當娛樂成為一個重要的新聞標準時,勢必導致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新聞報道中,先報道哪些新聞涉及到新聞價值標準的問題。一如前文所說,新聞不僅要報道新近發生的事情,更要報道對人們生活及社會有重大影響或意義的那些新聞。但這樣的新聞大多不具備娛樂效果,或者是不適合用娛樂方式來報道的。如果把娛樂作為新聞價值的重要標準,就很可能為選擇適合于娛樂化報道方式的新聞而忽視了另外一些更有價值的新聞,這顯然不符合新聞的本質要求,也有違于社會發展的基本要求。第二,娛樂化的報道方式還可能消解一些原本有重要價值的新聞事件的價值。娛樂化的報道方式追求的是事件的娛樂效果,這種方式拒絕對事件的深度反思,因為,深度反思的東西大多傾向于嚴肅或深沉,這種反思不與娛樂合流,但于人們生活與社會發展卻絕對必要。在馬加爵殺人一案的報道中,各地傳媒不僅詳細報道了追蹤、拘捕、審判等全過程,還大肆挖掘出一系列相關的新聞背景,如馬的家人、馬的生活習慣和心理狀況分析等等。一個血腥殘暴的兇殺案和嚴肅的社會問題,在娛樂化的傳媒中演變成了一場鬧哄哄的媒體娛樂秀。類似的在對暴虐事件的報道中娛樂化傾向也很嚴重,在面對社會弱勢遭遇強暴時,許多媒體往往也極力挖掘其娛樂性的因素,而不是反思其中的社會問題。馬丁·貝爾認為,當暴虐在橫行,人們在受苦之時,不偏不倚地報道是不可取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意味著記者“被閹割了”。他指出,屠殺人類行為需要有同謀,就是說“不僅仇恨是根源,對暴行的漠視也是幫兇”。[6]貝爾的意思是,在面對不道德甚至非法的行為時,新聞報道不但要承擔全面的報道職業責任,同時,還當承擔譴責邪惡、呼吁公正的道德責任。同樣,在報道角度上也有一個道德考量的問題。例如,在報道疫情或人類面臨重大疾病折磨的時候,傳媒有從任何角度、選用任何事實和強調某個事實的自由。但是,傳媒倫理卻必須問:媒體報道的角度和強調的事實,是否是當前公眾最需要關注的?是不是當前與公眾利益最為密切相關的?媒體強調的事實和新聞,究竟是記者或其所代表的媒體或利益集團需要關注的,還是當地公眾需要關注的,等等。
第四,對人的關懷問題。傳媒倫理要求新聞報道能充分體現出對人的關懷。對人的關懷在這里可以用一個原則來表述,那就是最小傷害原則,即要考慮到新聞事件中人物的感受,并盡量不傷害他們的利益。最小傷害原則是對功利主義“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原則的另一種解讀,即讓盡量少的人盡量少受傷害。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求記者至少要做到:首先,同情那些可能受新聞報道所傷害的人。謹慎地使用陷于悲痛中的人的照片和采訪。其次,只有在公眾利益迫切需要時才能侵入他人的私生活。法院未做出最終判決之前,應假定犯罪嫌疑人為無辜。再次,品位要高尚,不迎合公眾無止境的好奇心。
強調新聞真實性的倫理維度并不與新聞傳媒職業要求相沖突,相反,這是新聞報道的必要,只有在充分考慮到事實報道的倫理道德方面,新聞報道才有可能真正完成其揭示事實真相的職業要求,并有效地履行其社會責任。如果新聞報道不考慮事實的倫理維度,它就不可能完整地把握事實,更惶論全面而真實的報道。
[1] 劉建明.當代新聞學原理[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
[2] Lawrie Mifflin.Crime Falls,but Not on TV[N].The New YorkTimes,1997-6-6,第 4部分,P4;Mark Fitzgerald.LocalTV NewsLacksSubstance[N].E&P Interactive,1997-05-24.
[3] Rhonda Hillberry.Journalists,Violence and the News[J].Newsworthy,1996.
[4] 羅恩·史密斯.新聞道德評價(李青藜譯)[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1.
[5] 彭漪漣.事實論[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6.
[6] 戴雨果.英語國家新聞觀念中的真實性與客觀性[J].新聞大學,1999,(4):5-9.
On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of News Authenticity and Its Ethical Dimension
HU qin1,ZHENG Gen-cheng2
(1.Research Center of Moral Cul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2.Institute of Ethics,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Hanzhou,Zhejiang 310018,China)
As we all know,authenticity of news is the lifeline of news.And it’s the most basic principle of news report.But not all practitioners persist this basic principle.In fact,there are two extreme orientations within some media.That’s misrepresentation of false news and reporting everything as they know.Reviewing from the ethical dimension,news should not only persist the authenticity principle,but also exceed authentic reality.News report should underscore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news events for society and the people’s life so as to help the mass perform their social responsibility as citizens.
news;authenticity of news;ethical dimension;morality
B82-052
A
1000-2529(2010)03-0046-04
(責任編校:文 建)
2010-02-26
胡 勤(1976-),女,湖南雙峰人,湖南師范大學道德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
鄭根成(1970-),男,湖南耒陽人,浙江財經學院倫理研究所副教授,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