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草(七)

時間長了，田田真的把賣糖老頭當作了祖父，開始依戀起來。

賣糖老頭不是天天來學校。他不來的時候，田田依舊蹲在屋后的碼頭上，遙望對岸的村莊。田田一點也不孤單，在她的生活中已經有了使她依戀的事：遙望對岸的村莊，聆聽賣糖老頭的叫賣聲。可這事莫名地引起了父母的恐慌，他們決定讓田田提前上學。

父母不指望田田上學能學到什么，但上學的儀式還是挺隆重的。母親給她買了紅書包，這是哥哥姐姐沒有的待遇，他們都是捧著書本上學，捧著書本回家。當然，哥哥姐姐也跟母親磨蹭過書包，母親說：“教室就在眼面前，要什么書包?你們別想我拿錢買書包，死了這條心。”

上學那天，母親還包了粽子給田田吃，討個吉利。田田吃了粽子背著書包上學了，樣子很神氣。

書包很寶貝，田田背在身上不準哥哥姐姐碰，就是放學回家了也不肯放下。學校的老師見田田背著書包滿校園跑，問她：“上學學到什么了?”

“認字。”

“認幾個字啦?”

“三個。”

“不錯。認了哪三個字啊?”

“我，我，我不知道。認的字被老師拿走了。”

老師們樂了，有個女教師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他們細細琢磨田田的回答，覺得她答得不錯，老師是把三個字寫在圖片上教學生們認的，下課時，老師把圖片拿走了，當然是把字拿走了。

雖說是上學了，人家進教室上課，田田進教室上課；人家出來玩，她也跟著出來玩，可半年書讀下來，字沒認得多少，倒把泥土做的課桌摳出了一個大窟窿。

上學沒有學到東西，但有了同學，田田不再吃著薄荷糖和賣糖老頭對望著，一同等待下課的鈴聲。沒多少日子，賣糖老頭也不來校園了。村里人說他回老家去了，又說他死了。田田心里有些憂傷。不過，很快就淡忘了。

不久，學校里來了個捏糖人，背著香蒲草把，插著許多小糖人。校園的氣氛又被折騰得熱熱鬧鬧的。學生們圍了過來，捏糖人靈巧的手將紅紅綠綠的面糖，捏成《西游記》中的孫悟空、豬八戒，《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賈寶玉，-還有古代英雄項羽、穆桂英……栩栩如生。

田田翻出廢舊的鐵鍋、涼鞋什么的換那小糖人。得到小糖人的田田，就像過節一樣快樂，直到小糖人干裂了，落上塵灰了，才淡了這份快樂。

上了學的田田體會到和在家閑逛不同的樂趣：不再靠耳朵聽讀書聲，真正認字了卻一個也記不住；賣糖老頭走了，又來了捏糖人……田田的家住在校園里，所以不能享受和同學們一起走過上學路的過程，她可著急了，會有什么辦法呢?請看下期《香蒲草》之“香蔳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