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一直在這里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深深埋進臂間。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清晰可見。原來，你一直在這里……

看著手中泛黃的照片，看著照片上你我燦爛的笑容，握著照片的雙手止不住開始顫抖。模糊的笑臉，破碎的記憶如同一支尖銳的利劍，刺痛我的心。已經忘了具體的時間，只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溫柔婉約的你拉扯著天真任性的我，我甜蜜地膩在你的懷抱里，貪戀著你身上淡淡的母親的味道。

那時候，我喜歡呆在你身邊，追隨你的腳步，捕捉你的身影，看著你的一顰一笑，關注你的一舉一動，不刻意引起你的注意，不過分打擾你的工作，只是安靜地看著，安靜得像只乖巧的小貓。那時候，我不愿意你過分勞累，總是爭著搶著分擔家務。雖然那些與我年齡不相符的家務經常讓我累得沉沉睡去，但我稚氣的臉上始終掛著幸福快樂的笑容。為了你，我愿意吃苦耐勞，傾其所有，包括生命。那時候，我就是那么倔強地相信你是我的唯一。

我深深地愛著你，把自己純真的心毫無保留地獻給你。我天真地以為生活會這么一直下去，直到永遠。可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回不去了。

那是一個清霧朦朧的早晨，太陽還未升上地平線，只有靜得出奇的醫院和潮濕的石階。突然，一陣清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這寧靜。病房里充斥著幸福的氣氛，你銀鈴般動聽的笑聲一點點擊破了我脆弱的心。我蜷縮在醫院的角落里，淚水滑過臉龐，咸咸的味道。慢慢地，熹微的陽光射進了醫院的落地窗，暖暖的，澀澀的。那一刻，我的心隨著周圍的一切一點點冷了下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不斷地加深。

因為他的降臨，你開始忽視我的存在，不再寵溺地揉著我的細發，撫摸我的腦袋；不再心疼地把我攬在懷里，讓我感受你溫暖的體溫；不再給我講動聽的故事，哼著醉人的小曲哄我睡覺……也不知是你忙碌了，還是忘記了來關心呵護我。那些溫暖得讓彼此都刻骨銘心的瞬間一下子都變成了過往云煙，剩下的只是我一個人撕心裂肺的痛。

你還記得么？那天，天灰蒙蒙的，云暗暗的，醞釀了好久的雨水終于緩慢地下了起來。我抱著你千叮嚀萬囑咐要帶的奶粉往家的方向飛速奔跑，如斷線的風箏，落寞，孤單，卻又有著一種特殊的堅韌。因為忘帶了雨傘，我分明感到全身被淋得濕漉漉，連腳趾也被浸透得冰涼，一種冷到骨子里的感覺席卷而來。你美麗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細心的我捕捉到了你眼底的一絲憤怒。我慢慢地把懷里的奶粉遞給你。你沒有一下子接過去，淡淡地看了一眼手表，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嚴肅。看著你越來越犀利的眼神，只聽見一記響亮的耳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你已決然而去，留下我只剩臉上幾道深紅的印跡。我慢慢地爬起來縮到角落，用兩只瘦弱的手臂抱緊自己，淚開始泛濫。

我再也得不到你的愛了，再也進不了你的心了。那天清晨你無情地放開了我的手，我以為只是短暫的分開，卻沒想到早就墮入了可怕的地獄。

那晚之后，我開始放縱自己，對你冷眼相對，頂撞無視。我狠下心，徹頭徹尾地改變了自己：剪短了心愛的柔順長發，染成了桀驁不馴的黃色，畫著不適合自己的煙熏妝，在耳朵上打滿耳洞，戴上了不羈的銀白色耳釘，脫去了清爽的學生裝，穿上了不倫不類的衣服……

我開始不斷地逃課、打架、沖撞老師，整天和街上的地痞流氓廝混在一起。老師對我搖頭無語，同學對我敬而遠之。從此，我從一個人人喜愛的三好學生淪落成了一個人人厭惡的不良少女。我流著淚，惡狠狠地說：“我要讓你后悔，是你讓我變成這個樣子。”

我報復了你，用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的方式報復了你，看到你傷心我感到滿足。可是，為什么心卻跟著劇烈地疼痛呢？我想著，把身子深深地埋進兩膝間，地板上的影子脆弱得讓人心驚。只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和叩擊門把的轉動聲，你蹲下身來撫摸著我的額頭。頓時，我的心震住了，一點點，一點點地往下墜。3個月了，你沒有正眼瞧過我一次，沒有和我好好說過一句話。而此刻，你卻心疼地抱著我。

看著你清澈的眸子，一股愧疚之意席卷而來。我低下頭，淚水又開始泛濫。我哽咽著說：“媽媽，對不起。”“傻孩子，你該是一個天真可愛、活潑開朗的女孩，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你溫柔的話語擊打著我的心。“我……我以為你不愛我了……”“丫頭，你是我的親骨肉。天底下哪有一個媽媽不愛自己的女兒呢？你是不是以為我生了弟弟就吝嗇再施舍你一份愛了？你錯了，我之所以對你嚴厲，只是想鞭策你，讓你更思進取，成為弟弟的好榜樣。怎想你卻會錯了意。”

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我以為你不愛我了，頂撞你，漠視你，把自己獨個囚禁在一間小房子里，并把所有的門窗都緊緊地封上，沒有一絲光亮，只剩下憎恨，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其實，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像天使一樣守護著我。你輕輕把我攬在懷里，任我肆意哭泣……

原來，你一直在這里，從未曾離開……

#1050833;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