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從醉夢中醒來。
今晚又下雨了。
窗外響亮的雨聲把我吵醒時,才想到窗邊桌子上的那堆書。待我打開燈時,桌上的水已經(jīng)順著棱沿往下淌了。你送的那本《挪威的森林》被雨水泡得發(fā)脹,似乎只要輕輕一翻,就能糟作成一團爛紙。看到這種情景,眼里有淚在涌。翻開日記,我在昏黃的燈光里寫道:6月23日,雨夜,淋濕了你送的書。猝不及防的淚掉下,洇濕了一大片墨跡,模模糊糊,像是被人胡亂涂抹的暗灰天空。
窗外細密的雨聲不絕于耳,夢里又看到那截我們常去的樓梯。你坐在我左側(cè),低著頭擺弄袖口脫節(jié)的線頭,神情專注得像個天使。
秋日的暖陽薄薄地打在你臉上,頭頂上的梧桐葉無聲落滿腳前的空地。我等著你開口,無所謂什么內(nèi)容。直至太陽從背后透出黯淡的光線,才聽到你說要去意大利的打算,語調(diào)里滿是慌亂。那時我怎么沒想到要挽留?
你曾告訴我說如果這個世界在一瞬間結(jié)束,那你定然會與我奔赴遙遙無期的未來。可如今你在離我隔著半個地球的城市住下,是否看到我轟然倒塌的內(nèi)心世界。
屋外的雨勢依舊滂沱,音色沉悶,聲調(diào)高揚,像是某個人因思念纏繞心口而暗自垂淚。起先是紅了眼眶,而后哽咽起來,心中反復(fù)呢喃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無法自持地號啕大哭。
地理課上,老師說意大利和中國有7個小時的時差,那就意味著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而你的黑夜卻埋葬了我的白天。再不是搭一輛公交車就能到的距離,再不是打一通電話就能解決問題的距離。那些美好的過去終是以卑微的姿態(tài)緩緩滑落于現(xiàn)實之外,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你臨走的那日下午回到學(xué)校,坐在教室里的我看到一大群女生將你圍住,她們眉飛色舞地同你講話,你也以同樣的熱情回復(fù)她們。望著閃閃發(fā)光的你,被很多人喜歡的你,擁有太多耀眼特質(zhì)的你,我心里滿是羨慕與辛酸。我成不了你那樣的人,成不了一個被反復(fù)記起并多次談?wù)摰娜恕?/p>
那晚我一個人坐在回家的車上,眼里面滿是淚。窗外的聲色犬馬、火樹銀花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一個人在這樣叫人沮喪的夜晚無力地仰望。你的航班是11點30分,一直猶豫著要不要發(fā)短信給你。猛地聽到壁鐘的報時聲:北京時間11點整,便飛速地按下“一路順風(fēng)”發(fā)過去。過了數(shù)十秒才收到你的回復(fù):謝謝。或許你不會相信,那一秒我就覺出我們的距離在一點點疏遠。
我和別人談起你,總會略帶驕傲地說,哦,我知道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日本,他最喜歡的歌手就是濱崎步,他想有一輛像濱崎步開的那輛房車……可這些又有什么用?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們之間的距離近點,再近點。給你的郵件至今沒有音訊,一封,兩封,終是沒了寫第三封的勇氣。我不知自己是怕你在心里嘲笑我的狂熱,還是怕再看到空郵箱的失落。總之你看不到的我,正變得越來越膽小怯懦。
有你在身邊的時候,中午的時間過得太快,可現(xiàn)在我一個人吃完飯,沿著學(xué)校周圍逛了一大圈,看看手上的表還是停在1點鐘之前。繼續(xù)逛下去又覺得無聊,索性回到教室,把臉貼在桌上,想要睡去。奇怪的是班里總有那么幾個精力充沛的女生,她們大聲地談?wù)撁餍前素裕只蚴前嗬锿瑢W(xué)的種種。聲音高亢且恣肆。我只好假寐般地閉上眼睛。很多個中午就這樣被無端浪費掉。一個禮拜,一個月,一年,慢慢匯成歲月。里面淌著我的自私,我的小心眼兒,我的空想,我的不切實際,我的過于自信。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夢里看見你來找我,你輕輕坐著,聽我說著與你息息相關(guān)的每件小事。你不說話,你不微笑,只是靜靜地陪了我很久。我也明白,那些在黑暗里奔涌而出的淚水,它們鮮活地植在你走后的日子里。
一次次地自我討伐,一次次地內(nèi)心反省,一次次在無雨的午后想起你淡然堅定的臉。一次又一次明白堅守的重量,從一次次不愿隨遇而安的境遇里,懂得洗心革面的迫切性,也是從一次次的逃亡里,知道了你出現(xiàn)在我生命里的特別意義。
可還想問,還想弄明白,我們之間究竟是什么?是默契,還是勇氣?
夜已深,人已倦,關(guān)上燈的房間漆黑一片,只剩掛鐘滴滴答答的走針聲。此刻我在這里,你又在哪里,和什么人做著什么事?是否也會像我常常想你一樣將我記起?
230051安徽省合肥市第二中學(xué)高二(4)班
#1050833;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