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夜已暮，月色蒼茫，江湖一片死寂。

如今置身于特大江湖的我，卻突然懷念起曾經(jīng)那個小小的江湖來。說它小真的是小，還不及這個江湖的一個擂臺大，可就是在那樣一塊指甲大的地方，我花了四年時間去熟悉去記憶，現(xiàn)在又要花兩年或者三年去熟悉另一個巴掌大的地方，并順便把那個指甲蓋大的地方遺忘。

那個營養(yǎng)不良的鄉(xiāng)鎮(zhèn)中級江湖的地盤比鎮(zhèn)上那個小小的最低級的江湖還要小。雖然用地是緊巴巴的，但還是有兩個地面布滿了補丁的籃球場。有兩個籃球場當然就有四個籃板，只不過其中有一個常年在寒風(fēng)或是熱浪中嗚咽，還有一個減了肥，原本該圓圓的肚子不知哪一天就沒了，不用說，再沒人給它喂食了。沒事，不是還有兩個么。于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二三十個大男生圍著一個籃板，搶著N個籃球的混亂場面。有時再來點飛沙走石，就真成了一場為爭奪一把絕世好刀的武林大會，頓時腥風(fēng)血雨。

把擂臺擴大，就是指甲蓋那么大的江湖了。雖說小是小，可是江湖的環(huán)境異常地好。譬如那北面的墻上凸現(xiàn)了大片大片的綠斑，摸上去軟軟的滑滑的。師傅說那是仙草，學(xué)名——苔蘚。再比如那擂臺周圍是一圈的綠色界限。師傅說了，我們要學(xué)習(xí)小草那樣的精神，即使弱小，也要藐視困難，在水泥縫里求得一絲生存，堅決保衛(wèi)擂臺，即使粉身碎骨也全不怕。

行走江湖，能不先填飽肚子么?所以，江湖上的另一個精彩，便是各路好漢要飯的地方。每當日中，各路人馬紛紛聚集到同一個地方。可那地方也確實神奇，不管什么正人君子到了那里都成了土匪，成了狼，成了虎。規(guī)矩是每個門派3個盆，一葷一素一湯。其實“葷的像素，素的如湯，湯的似水”這一不爭的事實，是眾人心知肚明的。可師傅說了，這是為了培養(yǎng)我們吃苦耐勞的精神，是為了發(fā)揚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既然師傅都這么說了，我們也不再多言，最多也只是恨恨地望著穿著“土豆燒排骨”的馬甲，再恨恨地把土豆當排骨吞掉。

江湖外邊就是連綿不絕的小山包，長得綠色的包子樣，一個連一個，一直連到了天邊。曾經(jīng)的我很深沉地問了一句名言:山的那邊是什么呢?師傅答曰:是江湖，還是江湖，不過是更大的江湖。三年之后，只要通過一場名為“高考”的惡斗，就可以邁向更大的江湖，便可成就一番豐功偉績，名揚天下。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可命運就是不合邏輯，三年未至，我就奔到了另一個江湖。這個江湖確實大很多，以前那個是個指甲蓋大，那這個就是一個巴掌大。可是這個江湖卻死寂了很多，沒了叫“土豆燒排骨”的土豆，也沒了叫仙草的苔蘚，沒了飛沙走石的驚險場面，沒了武林大會——都沒了。整個江湖其實就只貼了兩個大字——高考。

身在過于死寂的江湖里，我卻總是記得師傅說過——過了高考這場決斗，就能邁向更遠更大的江湖。

#9829;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