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蠶吐絲,把心緊繞,我把自己裹進了一個透明的繭中。看時間萬物卻尋不到你的影子,想放棄卻無法將你忘記。從一開始,我的付出就只是付出,你的回應只是讓它有歸屬。或許有一天,連這歸屬也不需要了。我仍是我,你仍是你。而我們,卻不再是我們。
——安意如
三月的北方仍是雪的國度,漫天漫地的寒冷與蒼白。
林小寬以一個悲觀者的姿態望向窗外,手心還汗津津的。
剛剛,用一個晚上熬出來又被林小寬攥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的情書,終于找到了歸宿——垃圾桶,而蘇禹正好與她擦肩而過,還不知怎么撞了下。蘇禹抱歉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有點遺憾。
林小寬用膝蓋也能猜出,那一瞬,蘇禹在想什么。
一定是,這女生,怎么這么矮,而且這么胖。哈,林小寬想,我要告訴他我的名字——林小寬,“人如其名啊!”會不會像劉哲一樣來這么欠扁的一句呢?
不會的,因為蘇禹,是那么溫和而正派的人。
最初注意他,大概是因為大榜上他太高太高的名字,而自己離他大概一米遠,幾百名“呼啦”地越過去。”“這什么腦袋啊?學得這么狠,比第二名高五十多分誒。”“蘇禹嘛,上次母親節作文競賽一等獎的那個。”“哦,還是市優秀團干部對吧。”林小寬在人群里要透不過氣來,“這家伙!”
后來又是在升旗禮上見到那個風云人物。“本周升旗手是高二八班蘇禹和高二九班尹樂樂。”林小寬就是那周衛生值周長,捏著演講稿視線掃過那個英挺的身影,一陣輕微的恍惚。
“蘇禹”啊,在心底一點點刻下這個名字,比“林小寬”有氣質多了。
眼神飄忽是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劉哲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喂,咱班比賽早OVER啦,看什么呢?”“哦,是嗎?”余光還粘在三步上籃的蘇禹身上;夏七七拽她:“這幾篇作文你都快背下來了吧,看多少回是多啊。”嘴角上揚:“哦,馬上了。”第一張就是蘇禹的《愛的粥的味》。寫他的媽媽,文筆素淡而簡練,即使,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愛屋及烏,是么?
時光順延下來,對蘇禹的喜歡就那么不咸不淡地漾著一抹淺紫色。但看雜志里卑微的女生說,喜歡一個人,卻連影子都望不到,他太高太遠地將我甩到塵世那端。林小寬不想這么衰,于是開始習慣咬著牙咕咚咕咚地咽咖啡,熬到半夜,夢里是大段的解析幾何,“2008年天津卷”,清晰地判斷出來,記起時自己都嚇一跳。
“小寬,別太累了。”牛奶的香氣一縷縷繞上卷子,節能燈映著一對黑眼圈,媽媽的心疼里藏著寬慰:“小寬想上哪所大學?”“呃,不知道,沒想過。”在心里把名字從學年大榜里拎出來,越來越靠近了,不自覺的嘴角上揚,不是哪一座象牙塔,而是一個溫暖的名字。
上體活課時,林小寬總下意識地看一眼,前后左右,轉來轉去總能瞥見的身影。一次學生部開會時,陽光把蘇禹的影子投在林小寬面前的筆記本上,昂揚的頭發像夕陽下的麥田。林小寬的筆記本里從此多了一叢灌木樣的黑色圖案,只有她自己深知其中的脈絡。
還有還有,清明節學生代表祭掃時,拜托人幫忙調到西城墓區。捧著淡黃色菊花時很不莊重地笑了,因為抬眼可以望見那片“模糊”的背影——特意地沒有戴笨重的黑框眼鏡。
大段大段的畫面被林小寬敲進博客里,只不過,女主角的名字是岳美艷,男主角的名字是蘇唐生。是不是,很夢幻?可是,高三的初始,就將“情癲小生部落格”棄置了。上自習課時仰頭看多媒體放映器,恍惚中腦海里開始有一座城浮上來,那城里,有櫻花很美的學府和一些值得期待的人和事,但,沒有蘇禹。是在晝夜不分波濤不休的題海里漸漸清醒漸漸現實。
林小寬依舊是,又胖又矮,面色蒼白。
畢業的那一天,林小寬抱著一只淺茶色的熊公仔,朝正和女生合影的蘇禹堅定地走了過去,嗓子因才剛的無數次深呼吸而微微干澀。“對不起,我……”“哇,臨別告白啊,”旁邊女生拽拽蘇禹的衣角:“你好遜哦,怎么什么樣的女生都能喜歡上你啊?”林小寬睜大眼睛,一下子木住:“不,不是,我朋友拜托我交給你,還說,說不必記得。”假裝讓自己靈活而自然,可是轉身,灰蒙蒙的天空里一道漆黑的光線,是燕子低垂著滑向屋頂,昭示著將至的磅礴的淚。
……
我來過,并且愛過了。從此與那個青澀而似乎更卑微的林小寬一刀兩斷。
嚇到你了,對不起,但還想最后一次叫一遍那名字,蘇禹。
然而,真正的“對不起”,賓語不是你。
#9829;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