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居正、戚繼光、李成梁等一批能臣勇將的相繼離世,萬歷新政好不容易興起的蒸蒸日上的朝氣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萎靡。到了萬歷末年,皇帝久不上朝,對眾大臣提出的改革弊政的奏折均是留中不發(扣留存檔,即不肯定也不否定);文臣們在一腔抱負無處施展時,便將過盛的精力放在了黨同伐異上;武將們看到戚繼光、李成梁的悲劇性結局(此二人均因手握重兵被彈劾貶斥),也無心練兵,好色貪財者甚眾。以如此的朝廷統御九州大地,自然是漏洞百出,政令廢弛,軍備不整,毫無抵御外敵之力了。
而隨著李成梁的離世,一直蟄伏在其羽翼之下的建州女真努爾哈赤看到了統一女真各部,掠奪明朝遼東各鎮的機會。在其完成統一女真(只有葉赫部投靠明朝)并發出了著名的“七大恨”檄文后,便試探性地進攻明遼東各地,很快便攻下了撫順、清河城、東州、馬根丹等城。
明朝廷上下得到戰報后均大驚失色,他們習慣了戚繼光鎮守邊關時的穩如泰山、李成梁的戰績輝煌。看到連丟4座重鎮,損失近3萬軍隊的戰況后,沒有思考失利原因,而是惱羞成怒地大舉調集全國兵力人遼平亂,大戰一觸即發。
戰前準備
后人讀史至此,都為明朝在此戰中所犯的一系列荒唐可笑的錯誤嘆息,其中倉促應戰便是明朝犯的第一個錯誤。其實,明朝廷上下并非沒想到先分析戰敗原因,再有針對性地制定大戰方略,而是迫不得已,他們需要在短期內有一份具有決定性的捷報來掩蓋住朝廷內日趨激烈的黨爭。
萬歷末年,由于皇帝對朝政的荒廢,六部(吏、戶、禮、兵、刑、工)尚書、侍郎等官職遇缺不補(此舉也為避免黨爭的擴大,既然大家都盯著六部的位置,那干脆不再任命,誰也別惦記了,由此可見皇帝與內閣對黨爭的無奈)。內閣大學士只剩下方從哲一人,更是成為眾矢之的。方從哲為了緩解自身的壓力,從朝廷決定對建州女真用兵時起,便不停地催促作為統帥的楊鎬盡快解決掉建州女真。
于是在一層層的嚴令下,明朝這架腐朽殆盡的戰車,拼盡最后的余勇,從江浙一帶大規模調動兵力人遼,湊起27萬人馬(其實只有11萬人,后文有詳細闡述),對外宣稱47萬大軍,陳兵遼東,準備對后金作戰。 努爾哈赤自從攻下撫順等4城后便料到明朝定會派大軍報復,因此在首次進攻結束后,便著手整編八旗軍,在嚴格訓練士卒、全力打造軍械的同時,還盡量將隱藏在小興安嶺一帶的女真小部落納入他的統治之下。這些部落被努爾哈赤稱為“生女真”,即未開化的意思,他們長期在深山老林里以打獵為生,性格彪悍,戰力驚人,是女真鐵騎的最佳兵員。
另外,此次攻下撫順4城后,俘虜了大量漢人,由于女真兵員緊缺,且大戰在即,因此努爾哈赤便將部分漢人編人八旗軍中,并嚴明軍紀:戰場上一人逃跑,整支小隊全部斬首。在軍法連坐制的強力威懾下,這些漢人也爆發出了強大的戰斗力。這些漢人便是后來清軍的漢八旗及順治以后的綠營軍的發源。
明軍的將領與部署
此次明軍的統帥是兵部左侍郎、遼東經略楊鎬,此人是萬歷8年進士,萬歷26年明軍“抗日援朝”的蔚山戰役中作為統帥,在戰役失利時竟向朝廷謊稱“大捷”,敗露后被免職。此后又經歷了一次宦海沉浮,直到薩爾滸大戰前才再次被任命為全軍統帥。以文官統帥大軍本就不妥,加上他在職期間指揮的惟一一次大規模戰役失利,雖然取得過一些小規模戰斗的勝利,但至少說明此人缺乏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以他的戰績,任個游擊、參將,統領四五千人倒還合適,統籌指揮十余萬人馬,顯然是不稱職的。楊鎬的上位無疑是明朝廷黨爭中各勢力妥協的產物。
在這位只有參將之才,卻擔當全軍統帥的楊鎬“運籌”下,一份錯誤百出的作戰計劃被制定出來:以后金都城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西)為目標,分進合擊,4路并進,企圖一舉殲敵??偙R林率所部及葉赫軍共約1.5萬人,出開原(今屬遼寧)經三岔兒堡(今遼寧撫順市北),入揮河上游地區,從北面進攻,稱北路軍;總兵杜松率兵約3萬人擔任主攻,由沈陽(今屬遼寧)出撫順關(今遼寧撫順東)入蘇子河谷,由西面進攻,稱西路軍;總兵李如柏率兵約2,5萬人,經清河堡(今遼寧本溪縣北清河城)、鴉鶻關(今遼寧新賓西南三道關),由西南面進攻,稱南路軍;總兵劉綎率兵1萬余,會合朝鮮軍隊共約2萬余人,經寬甸(今屬遼寧)沿董家江(今吉林渾江)北上,由東南面進攻,稱東路軍。另有機動部隊保障后方交通。楊鎬坐鎮沈陽指揮。
上文中的兵力為后世學者多方考證所得,與明史中的記載相左。主要原因是明朝軍隊中將領吃空餉已成慣例,如一名參將領5000士兵,得5000餉,但實際士兵數只有2000人甚至更少,多出的3000餉便被參將挪作他用——勤懇公正一些的用來給親兵發餉和打造裝備,以提高戰斗力(一般參將親兵為200~500人不等),而貪財的則中飽私囊。
此4路領兵將領均是武將世家之后(杜松兄杜桐、馬林父馬芳、劉艇父劉顯、李如柏父李成梁都是名將),他們借著世家余蔭肆意妄為,毫無軍事將領應具備的基本素質,在行軍與作戰中,更多的是依仗自身以及親衛的武勇一鼓作氣沖亂敵軍陣型,當首次沖鋒失利后,組織不起第二梯隊,是典型的“一波流”打法。
分進合擊與各個擊破
面對明軍大兵壓境,努爾哈赤和他的新生政權可選擇的余地并不多。當時的后金軍只有4~6萬人,由于努爾哈赤在大戰前不久剛發下全族動員令,許多偏遠地區的駐軍只能陸續趕來。因此,在大戰前期,后金軍的兵力約為4.5萬人左右,高峰時達到5.5萬人。以這些兵力分路抵擋明軍顯然是最笨的辦法,很快被極具軍事才能的努爾哈赤摒棄。還有一種辦法是困守孤城赫圖阿拉,輔以堅壁清野之策,但此戰法過于保守,后金騎兵的快速機動與野戰優勢無法得到發揮,努爾哈赤稍作猶豫便也否定。在聽取了歸降漢人以及眾將領的意見后,努爾哈赤決定采取著名的“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作戰計劃,利用后金騎兵高機動力和善打野戰的特點,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
在明軍的4路北征大軍中,無論人數還是精銳程度均以杜松的西路軍為最,因此努爾哈赤將首攻對象設定為杜松部。他非常清楚此戰后金軍將面臨的艱巨挑戰,這5萬騎兵在未來的幾天里,將面臨數場決定性的大戰。明軍的一路大軍戰敗不會對戰局造成決定性影響,但后金軍不能有任何失敗,否則將會給后金帶來滅頂之災。首戰即攻擊戰力最強的明軍主力便是由此而來,第一次作戰時后金軍士兵以逸待勞,刀劍盔甲也無損壞,能爆發出的最大戰力。而且,首戰攻克明軍主力,對后金軍的士氣也會有很大的提升。
明萬歷47年(后金天命4年,1619年)2月29日,杜松率領3萬明軍,出撫順關,3月2日到達薩爾滸,得知后金正派兵構筑界凡城,阻擋明軍東進。于是杜松留下2萬人駐守薩爾滸,自領1萬人攻打界凡城,把已經分散的兵力再行分散。此時,努爾哈赤率領后金軍已到界凡以東,迅速抓住這個戰機,他在戰前會議上說:“先破薩爾滸山所駐兵,此兵破,則界凡之眾,自喪膽矣。”派代善、皇太極帶領兩旗截擊杜松,自己親率六旗猛攻薩爾滸的明軍,明軍遭到突然攻擊,且主將又不在營中,進退失當。
當時已近中午,但天色陰沉,戰場上十步之外皆不可見。明軍依托臨時壁壘,以火炮轟擊遠處的后金軍,但由于視野不良,沒有取得什么效果。于是明軍士兵點起火把,企圖照亮目標,但這時大霧又起(中午起霧實乃罕見,可見天不佑明軍),火光不能及遠。而后金軍以明軍手中的火把為目標,在壕溝外發射弓箭,大量殺傷躲在掩體內的明軍。一時間,后金軍主攻方向上明軍出現了大規模潰逃的現象,努爾哈赤趁機突破明軍3道壕溝,沖進大營。明軍眼看守不住大營,便紛紛逃往薩爾滸河西岸。但步兵如何跑得過騎兵?結果在德力阿哈一帶全部被殲。后金軍在殲滅薩爾滸的明軍后,未做休整,立即疾馳界凡城。而此時的杜松軍仍未攻下界凡城,當得知薩爾滸大營被攻陷,2萬人全部覆沒后,立即撤軍。但此時努爾哈赤統帥的后金軍已疾馳而來,堵住了杜松的退路。隨后努爾哈赤與代善、皇太極以及界凡城守軍全線出擊,將杜松軍團團包圍。此時的杜松軍已毫無斗志,士兵不是在逃跑中被后金軍斬殺,便是跪地投降成了俘虜。杜松率300余親衛左沖右殺也無法突圍,親衛相繼戰死,他自己也矢盡力竭,落馬而死。戰后,明軍尸體漫山遍野,血流成渠,軍器與尸體沖入渾河中,如解凍的冰凌一樣旋轉著漂向下游。
僅用1天時間便消滅了明軍主力西路軍,努爾哈赤未做任何休整便火速揮軍北上,攻擊北路軍。北路馬林軍于3月2日夜,抵達尚間崖(今遼寧撫順縣哈達附近)一帶,并遇到了杜松軍敗兵,聞杜松敗亡,不敢前進,將部隊分駐3處:一部向西進駐斡琿鄂謨(今遼寧撫順大伙房水庫);一部向東南,扎營斐芬山;自率主力駐尚間崖,命士兵環營挖掘壕溝,火器兵于壕內守衛,騎兵在最后,做就地防御,妄圖以臨時搭建的工事抵御后金騎兵。3日晨,努爾哈赤大軍直向尚間崖逼來。他根據馬林軍分扎三地的特點,分兵兩路:一路由皇太極率領,直取斡琿鄂謨;一路由自己親率,由代善為先鋒直逼尚間崖。當天雙方接戰,后金軍先在尚間崖擊敗馬林主力,繼而在斐芬山全殲該地明軍。北路軍至此全軍履沒。
劉綎在明軍中是與杜松齊名的勇將,善使120斤重的大鐵刀,騎馬沖鋒時揮舞大刀,敵軍箭矢都射不進去。他的箭術也十分高明,曾讓人用毛筆在門板上隨意點墨,其在百步外騎馬疾馳,箭箭命中門上墨點。他所率領的東路軍于2月25日由寬甸出發,由于沿途山路崎嶇,加之努爾哈赤在沿途設置3道路障阻險,進軍十分艱難。直到3月4日,才進至富察(今遼寧寬甸東北)一帶。因不知西路、北路失利,劉綎仍按原定計劃行進。努爾哈赤擊敗北路馬林軍以后,立即移兵南下,一面令主力在阿布達里岡(赫圖阿拉南)設伏以待,一面詐稱杜松軍已逼近赫圖阿拉,要劉綎速進,以誘其入伏。劉綎不明虛實,當即下令輕裝急進,于3月5日到達阿布達里岡。后金伏兵突然而起,劉挺中箭身亡,部隊大部被殲,朝鮮軍全體投降。余者撤至富察,又遭到努爾哈赤揮兵撲滅。就這樣,這位勇冠三軍的猛將被突如其來的一箭射殺,其實看其一路進軍的所作所為,他的死一點也不冤。他的1萬余部隊多為新組建或南方雜牌軍,沒有裝備火炮,普通刀槍盔甲也多有不齊。由于在出發時分配到的糧餉不足(統帥楊鎬顯然也不太重視他這支東路軍),在行軍中,劉挺便允許士兵沿路搶掠村莊籌集糧餉,可謂“以戰養戰”。其龜速的行軍固然是因為后金小股軍隊騷擾所致,但更大的原因還是東路明軍只顧搶劫而忘了趕路。當劉綎得知努爾哈赤的假情報后,雖嚴令士卒不得再沿途搶劫,但已經搶習慣了的雜牌軍哪里是一道命令就能約束的?當東路軍一路財源滾滾地沖進后金軍的埋伏圈時,一心只想著與杜松、馬林搶奪戰功的劉綎哪里知道,一支冷箭便要了他這個勇將的命。
3月8日,坐鎮沈陽的統帥楊鎬萬萬沒想到,出征十余日,近8萬大軍就全軍覆沒。當斥候將敗逃的西、北、東路軍士卒領到他的面前時,一切已經太晚了,他手里雖然還有1萬余總預備隊,但前方如此大敗,就算將這支部隊投進去也起不到決定性作用。于是楊鎬急命一直緩慢行軍的李如柏南路軍迅速回撤。一直有意拖延的李如柏聽到3路大軍盡沒的消息后,驚慌失措地命令大軍急行軍撤回沈陽,與主帥楊鎬會師。此時的南路軍已士氣全失,在南撤的路上遇到一支后金的偵查騎兵小隊,在1名小隊長和20名騎兵的“追擊”下,2.5萬明軍潰不成軍,自相踐踏和逃跑就損失了近2000人。
腐朽——明軍的墓志銘
自此,后金軍5萬余人在短短的4天時間里殲滅了4萬余明軍,其余如葉赫軍、朝鮮軍悉數投降。薩爾滸戰役以后金軍的完勝而告終,而參加此役的明軍主要將領中杜松、馬林、劉蜒全部戰死,李如柏退兵后畏罪自殺,楊鎬被下詔獄(皇帝親自下令逮捕的罪犯關押的地方),于崇禎2年問斬。
客觀地講,薩爾滸之戰明軍在兵力上并沒有太大的優勢,僅比對方多出1倍左右,這其中還要算上當慣了墻頭草的2萬朝鮮軍。再加上明軍不善野戰,單兵素質與后金軍相差很大,在總體戰力上看,雙方應該是持平的。即使如此,也不能成為明軍慘敗的理由。
在戰略上,明軍可選的方式有很多,畢竟在此役前戰場的主動權還掌握在明軍的手里。比如4路大軍可以齊頭并進,既不是杜松那樣的貪功冒進,也是不李如柏那樣的躊躇不前。努爾哈赤在此役中正是抓住了戰爭的關鍵點:時間。他一邊派小部隊騷擾東路軍行軍,以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一邊火速進軍,火速交火,火速轉移攻擊下一個目標,他的一切部署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讓他的后金軍主力在不同的時間內全力對付明軍的一支分隊。利用這個時間差,努爾哈赤將后金軍的戰力利用到了最大。而明軍如采取齊頭并進的策略,努爾哈赤即使消滅了1路明軍,也來不及再攻打其它3路。到時,3路大軍會師赫圖阿拉城下,努爾哈赤即使有天大的軍事才能,也只有向西北方向撤入深山當野人了。要知道,為了抵擋明軍4路大軍,努爾哈赤幾乎將后金國內的軍力全部抽空,國都赫圖阿拉已沒有任何軍力防守,哪怕是明軍最弱的東路軍抵達城下,后金國都也會落入明朝之手。
再比如,派斥候打探后金軍虛實部署,4路大軍引而不發,給后金軍制造強大的精神壓力,也可隨時根據敵人的兵力部署調整己方的軍力。待摸清后金軍主力動向后,可采取避實擊虛的戰略直取赫圖阿拉,或集結4路軍為1路,與后金軍主力決戰。
很顯然,這兩條被無數次戰役證明過的真理,明軍一條也沒有采用。是什么原因導致明軍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呢?腐拓,徹頭徹尾的腐朽,從皇帝到士兵的腐朽才是失敗的根源。
明朝廷中,由于皇帝不理政務,大臣黨爭不斷,其內部矛盾已經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為了轉移矛盾,讓明朝這個銹死的大車繼續前進,無論是萬歷皇帝還是內閣大學士,甚至在京的五品官均盼望著一個前線大勝的消息仿佛潤滑油般淋在這銹死的車軸里。可以說,明朝上下盼望此役的勝利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皇帝都要執著。執著到不惜豪賭的地步!
明朝為準備此戰,從南方調來大量的預備役部隊,只經過短暫訓練便將他們派到仍十分寒冷的遼東。這些南方兵就像是i942年底在莫斯科周圍跋涉在雪地里的德國兵一樣,缺少御寒的棉衣。滿手滿腳的凍瘡,心里想的是盡快回到溫暖的南方家鄉,這樣的士兵哪來的戰斗力?明朝廷中的大臣不知道這些事實嗎?不,他們很清楚,但他們想的是調集一切可以調集的力量,盡快拿下后金,他們就像是一個輸得口袋里沒有一毛錢的賭徒,紅著眼將房子、老婆、孩子都統統壓上了。
再看明軍的統兵將領,雖然不乏勇冠三軍的猛將,但他們都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陷——智慧,戰場上知己知彼的智慧,隨機應變的智慧,臨危不亂的智慧。在4路大軍中,竟沒有一路事先派出斥候偵察敵情。更有甚者,劉綎作為統領3萬軍隊(1萬明軍,2萬朝鮮軍)的主將,竟然被敵人偷襲的暗箭射死,簡直荒唐得滑稽。從此處也能看出明朝廷上下任用將領時的不負責任,他們認為只要將領勇猛,他所統帥的部隊就能打勝仗。這種觀點甚至不如春秋戰國時的各大諸侯,可見此時的明朝在軍事思想上至少倒退了2000年!
更可悲的是當這些有勇無謀的將領戰死沙場后,他們的后繼者充分“吸取”他們的教訓,都變得無勇無謀了,當然少數者如袁崇煥除外。薩爾滸之戰后,明軍在戰略上由進攻轉入防守,而這些后繼的將領似乎更好地詮釋了這一點,他們不僅在戰略上防守,在戰術上也變得不會進攻,拒絕與后金打野戰,實在無法避免時,“忠君愛國”地選擇逃跑,其余皆投降。而在城市防御作戰中,一般己方兵力10倍于敵時才可與后金一戰,當雙方實力相差不大時,其結果與野戰一般。
最后說說明軍士卒,他們是社會的最底層,基本相當于將領的家奴,地位比平民還要低。據考證,“好男不當兵”這句話就是出自明末。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很多,如明朝的衛所制等,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地位低下的士兵看不到擺脫窘境的希望。如果追隨的將領勇猛,只要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而不死,就可能被選中成為親衛,到那時他們的待遇將是普通士兵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如果遇到如戚繼光這樣的統帥,那明軍士卒恐怕做夢都能笑醒:上戰場敵人望風而逃,幾乎沒有什么生命危險;凱旋后朝廷的封賞使打過幾仗的老兵很快便能成為將領,甚至封妻蔭子都有可能??勺运_爾滸以來,明軍將領多的是率軍投降,多的是棄軍而逃,士卒們上戰場幾乎只有兩條路可走:在逃跑中被后金軍砍死,或投降成為后金將領的家奴。于是他們創造出了第三條路:開小差。明末軍中士卒逃跑的比例為中華歷代王朝之冠,甚至整支部隊在游擊、都司的帶領下集體逃跑的事例也屢見不鮮。此時明軍士卒的心中已經沒有了身為軍人的責任與榮耀,有的只是不惜一切手段而活下去的執念。
從皇帝到士卒的腐朽導致了薩爾滸的大敗,也使華夏大地迎來了一個黑暗時期——明末。在這個時代,公正仿佛只存在于人們追慕先賢的虛無的目光里,存在于極個別人無奈的吶喊中。那個腐朽到極點的王朝永遠地掩埋進歷史的沙漠中,在今天的社會里,我們為了生活得更好,需要遵守一切法律與社會規則(當然也包括潛規則),但是否也應記得,為了避免重蹈明末社會的覆轍,我們在工作與生活中應多一份發自內心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