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撞車事件,竟成了兩富豪斗氣的導火索。五年來,他們無所不用其極,拆臺、臥底、舉報、拆散家庭……到頭來兩敗俱傷,上演了一出出令人唏噓的鬧劇。
“算命”回來車被撞,怒從心起欲報復
2005年10月16日,48歲的服裝商人李吉深坐在他的寶馬車里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當年初中畢業(yè)后,他進服裝廠當了學徒;后來下崗自己開店,靠著和妻子沒日沒夜地苦干,有了積蓄后租攤位賣貨;掘得第一桶金后,從事服裝批發(fā)生意,由此發(fā)跡。現(xiàn)在他是沈陽五愛街有名的服裝大戶,在遼陽、石獅等地均有制衣廠,既銷售自己的品牌,也做代理,是資產(chǎn)數(shù)千萬的富豪。
此時,他剛從遼西建平一個小村子“算命”回來。據(jù)朋友介紹,那里有位通周易懂八卦的“能人”,知過去測未來。
李吉深最近有兩單生意功敗垂成,他有些窩火。“能人”說他辦公室的布局要改變,他的老板臺擺放的位置不對,好比在一個坎兒上;而且七天之內要格外注意,如果順,就會七年順……
他豪爽地付了1萬元。發(fā)了財?shù)睦罴钭兊锰貏e迷信,他篤信“能人”的話。回來的路上,他囑咐司機開慢點。然而,車子行駛到縣政府附近的一個轉彎處時,被后面的一輛奔馳追尾了。在刺耳的剎車聲里,李吉深的心劇烈地痙攣著。
司機下了車,李吉深也跟了下來。一眼就瞧見自己的車掉了一塊巴掌大的漆,尾燈也碎了。此刻,李吉深并不心疼車,讓他怒火中燒的是車被追尾壞了他的運氣。
這時,對方的司機也下來了,連連道歉。李吉深看見車上有一個老板模樣的人,依然若無其事地吸著煙,頓時惱羞成怒:“媽的,我要倒霉了,他還沒事一樣!”說著,他氣急敗壞地幾步走過去,照著司機的臉就是狠狠的一拳……
司機被打了個趔趄。奔馳車上的人坐不住了,他迅捷地扭動肥碩的身體沖下來,吼道:“憑什么打人?撞了車給你修就是!”
一旁被打的司機連聲說,這是他的老板吳元群。
吳元群是醫(yī)療器械經(jīng)銷商,在沈陽經(jīng)營醫(yī)療器械和藥品的批發(fā)零售,有自己的工廠。李吉深的朋友圈里也有搞醫(yī)療器械的,他聽說過這個人。為趕時間,李吉深沒向交警和保險公司報案,他認為這點事不值得這樣做。不過,他和吳元群算是結下了仇。
轉眼2006年的新年快到了。每年此時,都是服裝生意做得最火的時候,服裝廠的工人要加班加點。可今年卻有點清淡,最近又有一單大生意泡了湯。李吉深越來越恨那個讓他走背運的吳元群。“要不是碰上那么個該死的喪門星,我怎么會這么晦氣!不能饒了這個家伙。這口氣不出,我白在這市面上混了!”
一天,他坐在老板椅里悶頭抽煙。藍色的煙霧中,他的神色晦暗而猙獰。這時,從農(nóng)村來投奔他、在公司后勤打了兩年雜的侄子李立逞能地拍著胸脯說:“叔,誰擋了您的道,我去替您收拾他!”李吉深站起來走了幾個來回,把手里的煙頭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腳碾碎:“平時,有人超我的車,我都不舒服。上次,我的車被撞,霉運就開始了。叔咽不下這口氣。”
李立討好地說:“這還不容易?他撞了您的車,我們去砸他的車,把霉運轉給他。”這話讓李吉深動心了。從商20多年,雖經(jīng)歷風雨無數(shù),但這么窩囊的事還是第一次碰到。侄子那句“把霉運轉給他”讓李吉深心里一陣痛快,他笑了一下,說:“好,這事就交給你辦!”
春節(jié)過后,李立和幾個小混混假扮成客戶來到吳元群的公司,值班保安說老總和家人在公司不遠處的大連漁港吃飯。很快,李立他們在飯店附近找到了那輛奔馳車。由于車停的位置比較偏,趁保安不注意,他們把車尾燈砸碎,又在相同的位置弄掉了一大塊漆。
車被砸了,這對吳元群來說,就像老虎嘴里的牙被拔了一樣,是奇恥大辱,他氣得發(fā)狂。他一看被砸的部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準是那個倒騰服裝的土包子干的!”
他想馬上糾集人去找李吉深報復,女兒吳馨馬上勸阻:“不要砸來砸去的,得饒人處且饒人,是咱們先撞了人家的車。”
吳元群說:“閨女,你懂啥,爸爸當年是靠擺地攤起家的,一受氣就會想到當年被城管追著跑的情形。今非昔比,爸現(xiàn)在有錢了,誰想給我臉色都不好使!”
兩富豪互設陷阱,坑對方機關算盡
2006年5月,齊齊哈爾一家制藥廠因生產(chǎn)假藥遭到曝光,吳元群的藥品批發(fā)銷售自然也受到影響,特別是一批已運抵外地的藥品被退了回來,讓他損失慘重。他把這個仇都記在了李吉深身上,認為是這個掃帚星砸了自己的車,把霉運弄到自己頭上來了。
10月,吳元群的一個朋友在石獅建了服裝廠,缺乏熟練的技術工。吳元群建議朋友去李吉深的制衣廠挖人:“工資只要高一點兒,待遇好一點兒,還愁挖不到人嗎?這個錢我出!”他慷慨地扔給朋友50萬元。
在吳元群的慫恿下,朋友派人到李吉深的制衣廠拉走了80多人。沒有了人手,李吉深的工廠一下子處于半癱瘓狀態(tài),他的出口服裝不能按期交貨,被罰了錢不說,商業(yè)信譽還受到重創(chuàng)。李吉深急火攻心,心臟病發(fā)作住進了醫(yī)院。
半年后,他才知道事情原委。于是,他召集手下智囊團,商議此事如何解決。一個老謀深算的部門經(jīng)理說:“吳元群那么大的企業(yè),一定會在財務上有問題,如果找一個有財會專業(yè)知識的人去臥底,不愁抓不住他的尾巴……”
第三天,公司人力資源部長就將自己的親屬沈灼推薦了過來。沈灼,今年30歲,碩士學位,有豐富的從業(yè)經(jīng)驗。李吉深很高興。很快,沈灼就順利地應聘到吳元群的公司從事財務管理。
正如當初所料,沈灼很順利地掌握了吳元群在財務上的大量機密和他偷稅的證據(jù)。2007年年末,李吉深買通了吳元群的競爭對手卜軍,把收集到的證據(jù)交給他。卜軍曾在某省的醫(yī)療器械采購招標會上敗給吳元群,一直懷恨在心。卜軍向稅務部門舉報了吳元群。吳元群補齊稅款后,又被處以重罰。
這招無疑是剜掉了吳元群的一塊心頭肉,疼得他心尖直顫。隨后,業(yè)務精通的沈灼也無緣無故辭職。吳元群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沖進財務室,把沈灼用過的電腦、椅子統(tǒng)統(tǒng)砸碎,邊砸邊罵個不停:“老子干了一輩子,只有我騙人的分,還沒有人騙我的分。沒想到縱橫江湖20多年,我這只老鷹卻讓一只小麻雀啄了眼……”
幾個月后,吳元群的心情仍非常沮喪。他的手下就勸吳元群趁開奧運會之際,到北京看看比賽散散心。這正合吳元群的意,他也要借此機會好好和北京的情人享受一下生活。
不過,讓吳元群沒想到的是,他的北京之行全在李吉深的監(jiān)控之下。幾個月前,李吉深在和幾個做醫(yī)藥生意的朋友聊天時,得知吳元群在北京養(yǎng)了情人,他覺得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弄個狠的,把那只讓他走了霉運的老狐貍撂倒。
奧運會結束后,吳元群的行蹤也被調查清楚了:吳元群在北京一個高檔小區(qū)包養(yǎng)了一個25歲女孩,女孩已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拿到證據(jù)后,李吉深的眼角眉梢都在笑,他知道這些證據(jù)無異于重磅炸彈,它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他自言自語地說:“10萬塊的調查費花得值!”
李吉深的兒子李小文,得知此事后勸父親:“樹敵不如交友。給別人挖坑時,實際上也是在給自己掘墓。一個正當?shù)钠髽I(yè)家,不能做這些事。”
李吉深則不以為然,當即訓斥道:“書呆子,你念書都念傻了,不把他斗敗,他就會把咱們當軟柿子捏,以后老爸還怎么在商場上混?”
李吉深的妻子和兒子的態(tài)度一致:“就知道斗!把心思都用在這上面,還能經(jīng)營好企業(yè)嗎?適可而止吧!如果你再這么斗下去,咱們就別過日子了。別忘了,當初你是怎么起家的。”聽了這話,李吉深當時就不言語了。沒有妻子的鼎力支持,他是不可能有今天的,但他覺得這么罷手,未免太便宜了那個老禿頭。于是,他決定背著妻子和兒子將惡斗進行到底。
9月初,當吳元群的妻子趙蘭靜收到那些證據(jù)時,深居簡出的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強龍瘋狂斗惡虎,兩敗俱傷留笑柄
吳元群早年和妻子一起創(chuàng)業(yè),從擺地攤開始做起。后來,他岳父的一所房子拆遷,老人把拆遷款拿出來給他做啟動資金。頗具商業(yè)頭腦的趙蘭靜決定在鐵西工人村開一間藥房,就這樣,他們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腰包鼓了,吳元群又開始經(jīng)營醫(yī)療器械。趙蘭靜因早年擺地攤,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便在家做了全職太太,淡出家族企業(yè)的經(jīng)營。吳元群雖對妻子心存感激,卻一直遺憾沒個兒子,當錢像潮水般涌來時,他按捺不住了……
當趙蘭靜撐著虛弱的身體顫抖著質問吳元群時,他愧疚地低下了頭。讓病懨懨的妻子知道這些太過殘忍,吳元群對背后的黑手仇恨到了極點。
趙蘭靜雖身子骨弱,卻是個性情剛烈的女人,她從沒想到靠自己起家的丈夫會背叛她。她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離婚!”
吳元群知道,妻子一旦決定的事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2008年10月末,他們辦了離婚手續(xù),他把家產(chǎn)分給妻子一半。他的資產(chǎn)驟然縮水,業(yè)內的朋友也都知道了他的糗事,有些合作伙伴不愿再和他合作了。
妻子要的是現(xiàn)金,吳元群的流動資金一下子就周轉不靈了。
禍不單行。12月初,北京情人家里的保姆哭著打來電話:女主人賣掉了房子,和以前的戀人悄悄辦好簽證,扔下孩子出國去了;留下的錢只夠花一個月,新房主限她和孩子10天之內搬出去。
這消息無疑是在吳元群心窩子上插了一把刀。無奈,他只得派人將保姆和兒子一起接回來。
孩子帶回來了,小家伙哭鬧著要找媽媽,喂什么也不吃。孩子尖利的哭聲,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吳元群心上,心中那把仇恨的火快要把他燒成灰燼了:“該殺的,你攪散了我兩個家,弄得我好慘。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報仇!”
吳元群的慘狀,李吉深當然都打聽到了,他得意地哼起小曲。
可是,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了。金融風暴對服裝加工業(yè)影響極大,接不到訂單,南方的兩家制衣廠都停產(chǎn)了,李吉深的事業(yè)遭受了重創(chuàng)。
看到他這副慘狀,有個朋友向李吉深建議,可以考慮民間拆借,就是把手里的錢借給急需用錢的人,月息是5分,年息可達50%~60%。這樣比辛辛苦苦做生意來錢快得多,何樂而不為呢?
李吉深動心了。但他知道這實際上是放高利貸,高利貸是不受國家法律保護的。他猶猶豫豫地說:“這可靠嗎?”朋友拍著胸脯說:“放心吧,對方有抵押,咱們簽合同啊!再說,我的錢也借給他了。”
于是,李吉深低價變賣了一部分設備,把300萬元拿給朋友。他叮囑道:“這是我的命根子,你可要為我把持住啊!”
2009年8月,李吉深如約拿到了15萬元利息,他覺得這是不錯的投資渠道。他又轉讓一部分設備,準備繼續(xù)投資。可到了9月,從月初盼到月中,又從月中盼到月末,他都沒能如期拿到利息。他急了,去找朋友,朋友哭喪著臉說:“對方實在拿不出錢來了,他的抵押品是一些醫(yī)療器械,你愿意要就拉回來吧!”
李吉深一聽頓覺山崩地裂,抓著朋友的衣領子問:“這到底怎么回事?”
原來,朋友曾在李吉深最困難時把房子賣了幫他。當初李吉深曾許下宏愿,日后富貴定當報答朋友。可李吉深的事業(yè)越來越紅火,錢也越賺越多,卻將對朋友的許諾拋到了九霄云外。懷恨在心的朋友被吳元群重金收買,充當他手中掄起來的“大棒子”……
無奈,李吉深不得不拉回了那些賣不出去的醫(yī)療設備。望著堆積如山的醫(yī)療設備,他癱坐在地,欲哭無淚:“難道是我錯了嗎?”
11月,李小文從北京趕回來,直接去了建平,他要調查父親口中的“能人”。三天后,他從建平回來:“那個所謂的能人就是一個騙子,他兒子賭博,把房子都輸了,在縣城搶劫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如果他是能人,他怎么不給他兒子好好算算呢?”
李吉深驚愕地看著兒子,然后癱倒在地,突發(fā)腦溢血被送進了醫(yī)院。
2010年8月,從醫(yī)院幾進幾出的李吉深第四次出院了。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他卻半身不遂,喪失了語言功能。李小文接替了他的位置,對他說:“爸,與人為善,誠信經(jīng)商,才是我們的立身之本。”
李吉深被兒子的話擊中了軟肋,淚水如注,哇啦哇啦地說著什么。李小文聽懂了:父親后悔了,在述說他心底的痛。他的妻子也無奈地一聲長嘆:“若聽我勸,會有今天嗎?”
報復了李吉深,吳元群除了解恨,沒有得到任何對他經(jīng)商有利的東西。相反,生意場上的朋友得知他的心狠手辣手段了得更加遠離了他。家散了,朋友沒了。在內外交困中他從此一蹶不振,他后悔地說:“這都是錢鬧的,如果沒錢我也不會那么飛揚跋扈,更不會耍陰謀使絆子……”面對殘局,他只能嗟然長嘆。
無論做人做事,都要以和為貴。這兩個富豪的事情恰恰從反面印證了這個道理。
(責編/陶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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