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撒旦曾是上帝最寵愛的一個天使,但后來卻變成了魔鬼。有時候,天使和魔鬼只在一念之間,而她就在向左向右的選擇中走向歧途……
#8195;智障弟弟遇車禍,
#8195;善良的姐姐悲情何堪
2009年12月8日晚,勞累了一天的徐美華呆呆地坐在床上,想著醫院里的弟弟徐力軍。遭遇車禍的弟弟已經成了“植物人”,只有一副僵硬的軀殼在延續著徐美華僅有的一點希望。她為弟弟付出和堅守了很多,也因此聽到太多的贊許。可贊許又有什么用?徐美華想要的是弟弟清醒過來,可如今,面對徐美華的只有弟弟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一想到這些,徐美華就感到心酸不已,一行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徐美華輕輕擦了擦眼角,然后躺了下來。她想,睡一覺醒來就是新的一天。可是,明天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嗎?徐美華不知道。她輕輕拉過被角,眼淚再一次流下來……
第二天一早,徐美華剛打開手機后不久,就接到交警隊打來的電話,說她的弟弟徐力軍出車禍了,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因車禍躺在醫院里的植物人弟弟怎么會又出車禍呢?放下電話,徐美華就匆忙趕往交警隊。
在交警隊里,徐美華了解到整個車禍的發生過程:
2009年12月8日20時30分,滕州市南外環西寺院路口,一個中年男子用輪椅推著徐力軍橫穿馬路。突然,一輛吉利轎車疾馳而來,將徐力軍連同輪椅撞飛到了路邊。當即,輪椅被撞變形,徐力軍被撞得滿臉是血,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中年男子名叫吳玉山,他向警方介紹:自己是徐美華的朋友,那晚幫忙照顧徐力軍。當時,他正用輪椅推徐力軍去善南街看戲,結果遭遇疾馳而來的轎車。
了解整個事發過程后,徐美華并未提出任何質疑,只是一邊哭,一邊指責朋友吳玉山的大意和司機的莽撞……
12月21日,滕州交警大隊下達事故認定書,認定在這次事故中吳玉山和肇事司機宋祁負同等責任,殘疾人徐力軍無責任。
12月26日,徐力軍在醫院死亡。得知消息的徐美華直奔醫院,“撲通”一聲跪在弟弟尸體前遲遲不肯起來。
2010年1月13日,宋祁、吳玉山同死者徐力軍的監護人徐美華簽訂了賠償協議。
很多人以為,徐力軍的事情終于得到妥善處理,徐美華應該感到欣慰了。然而幾個月之后,4月27日,山東省棗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時將肇事司機宋祁、吳玉山以及徐美華三人抓捕歸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41歲的徐美華是山東省滕州市山亭區人,自幼家境貧寒。弟弟徐力軍小她10歲,身體健康、能吃能喝,卻有著嚴重的智力障礙,智商只相當于幾歲的孩子。
1986年冬,徐美華的父親因患胃癌撇下一家老小和幾萬元的債務撒手人寰。而徐美華的母親患有肺病,常年離不開藥,無法從事體力勞動。1988年春,從山東省某師范學校畢業的徐美華為了支撐這個家,毅然放棄去鄉村做小學教師的機會,去廣東一家服裝廠做學徒工。
兩年后,徐美華自己的裁縫店開業,生意紅紅火火。從此,她一面經營自己的服裝店,一面照顧著母親和弟弟的生活。
有一年的冬天,徐美華從外地進貨回來,發現弟弟高燒昏迷,便連夜將他送進了滕州市中心醫院搶救。可是一天過去后,徐力軍還沒有清醒過來。親友們都說:“這孩子活著也是別人的負擔,干脆放棄吧!”可徐美華死活不同意,她說:“他是我的親弟弟呀!只要有條命,就是我的一個伴兒。”就這樣又堅守了整整兩天,徐美華硬是將弟弟從死神手里奪了回來。
1993年春,臨街青年邱紹彬愛上了勤勞樸實的徐美華。當邱紹彬追求她的時候,徐美華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家有個智障弟弟,我要照顧他一輩子的,你能接受嗎?”幸運的是,邱紹彬并沒有嫌棄徐力軍。
就這樣,1995年秋,徐美華帶著智障弟弟嫁到了邱家。
一晃十幾年過去,對弟弟不離不棄的徐美華贏得了左鄰右舍的嘖嘖稱贊。
#8195;弟弟變成植物人,
#8195;16萬巨額賠償到手
2009年8月25日上午9時,已經30歲的徐力軍推著自行車出門去理發。徐美華再三叮嚀:“路上千萬小心,不能往馬路中央去,不能在街上停留,理完了發立即返回……”
徐力軍含混地點點頭,可那天他一直到很晚都沒有回來。
當晚,徐美華沿著弟弟去理發店的必經之路,來來回回尋找無數遍,卻始終沒有看到弟弟的蹤影。第二天,她和丈夫分頭找遍了滕州市的大街小巷,卻仍無果。第三天,徐美華不僅去滕州市公安局山亭分局報了案,還印制了300多份“尋人啟事”,親自貼滿了滕州的每一個街口……
時間一天天過去,徐美華尋遍了周圍近百公里的山巒河道、大街小巷,可徐力軍卻像是從人間蒸發了。直到“尋人啟事”張貼出去的第5天,一個中年男子給徐美華打來電話:“你是不是徐美華?你是不是張貼了‘尋人啟事’?”
徐美華顫抖著聲音,急切地回答:“是,是……”
那個電話讓徐美華得知了失蹤弟弟的下落……
原來,8月25日那天上午,徐力軍在去理發的途中,被一支娶親的車隊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覺尾隨車隊來到了滕州市南郊的大郭莊橋頭。這時,一輛“五菱之光”面包車突然從橋上俯沖下來,并對準徐力軍猛撞過去。伴隨著“咚”的一聲響,徐力軍被撞飛了五六米遠,當場不省人事……
面包車上的劉航和任國安見狀,嚇得魂飛魄散。他們跳下車,一面打電話報案,一面將傷者送到了滕州市人民醫院搶救。
由于頭部受到了強烈撞擊、大腦淤血,醫院雖然盡了全力予以搶救,但徐力軍還是處于深度昏迷狀態。于是,他便成了這起車禍中無姓名、無身份、無線索的“三無”受害者。
8月底,車主將這起車禍的相關法律事宜委托給了某律師事務所負責人吳玉山。9月3日中午,吳玉山偶然看到徐美華的“尋人啟事”,于是跟徐美華取得了聯系,傷者徐力軍的身份至此大白。
在滕州市人民醫院重癥監護室內,徐美華望著弟弟浮腫的面頰、鐵青的嘴唇,微弱的呼吸、肢體不時痛苦的抽搐,心如刀割,忍不住失聲痛哭……
那之后,徐美華每天都會去醫院兩趟,照料昏迷中的弟弟。同時,她也發下誓言:以后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將弟弟搶救過來。就這樣,徐力軍成了姐姐徐美華更為沉重的負擔,但徐美華卻無怨無悔。
11月3日,司法鑒定中心對徐力軍進行了傷殘鑒定,認定徐力軍已成“植物人”,為一級傷殘。
第二天,在法院的調解下,車主吳起陽和徐力軍的監護人徐美華達成協議:除去徐力軍已經花去的醫療費用3.5萬元,吳起陽再一次性賠償徐美華人民幣16.65萬元,以后不再負責徐力軍的任何治療費用。
當天,吳起陽將這筆現金交到了徐美華手里。
回家的路上,徐美華拎著一大捆沉重的鈔票,心頭不禁涌起一陣感慨:我和丈夫辛辛苦苦忙碌幾年,也掙不了這么多錢呀!那晚,徐美華幾次用手撫摸著那一大捆鈔票,像是在做夢。
這時的徐力軍仍住在滕州市人民醫院,每月需要數千元的醫療費用維持生命。醫生說,他醒來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徐美華在心里暗下決心:“即便弟弟再也不能醒來,我也要讓他最后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安安靜靜。”
#8195;謀殺同胞騙財!
#8195;善良的姐姐也瘋狂
可沒過多久,徐美華這個感人至深的想法就開始受到嚴峻的考驗。
12月2日晚9點多,徐美華在醫院照料完弟弟準備回家。一出醫院大門,弟弟出車禍時肇事方的代理律師吳玉山悄然將她攔住,神秘地說:“有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
徐美華不明就里,跟他來到了一家茶館的小包間。
剛落座,吳玉山就表現出了對徐美華的萬分同情:“你弟弟以后還要花費多少錢呀?你每天這樣奔波,又能支撐多久呢?”吳玉山的話仿佛牽扯出徐美華的脆弱,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這時,吳玉山又趁機試探:“既然你弟弟已經沒有醒來的希望,他活著不僅自己受罪,還是親人的累贅、花錢的無底洞……干脆,你把他交給我好了。”
“你想干什么?”徐美華突然抬起頭,警惕地問著,她以為吳玉山想倒賣弟弟的器官。
吳玉山不緊不慢地告訴她:“我想安排一次車禍,再讓保險公司賠償……你看怎樣?”
原來,此前的一天晚上,吳玉山和他一個做土豆生意的朋友宋祁閑聊。宋祁說,他現在缺錢,想將自己投保的汽車撞毀,然后騙保險公司一筆賠償。這時,吳玉山猛然想起了徐力軍。“撞死一個人,不是賠償更多嗎?我這里可有一個‘活死人’呀……”吳玉山馬上建議。隨后,兩人一拍即合。可是,要撞死徐力軍,就必須跟徐美華合作。于是,吳玉山偷偷找到了徐美華。
“虧你想得出這么殘忍的事情,那可是我的親弟弟!”徐美華氣憤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那晚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徐美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她想起自己和弟弟的一些往事:以前,徐美華忙碌不在家的時候,徐力軍夜里就不睡覺,而是一直盯著門外看,直到等來徐美華;有一次在街上,有人送給了徐力軍兩個桃子,向來饞嘴的他卻只吃了其中的一個,另一個桃子攥了整整一下午,最后回家塞進了徐美華的手里……想到這些,徐美華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一股柔軟的感情襲遍了她的全身。
第二天下午,吳玉山又打電話試探徐美華:“是不是再考慮一下?這可是個機會。做人只憑感情太累了,有時候還是需要理性的。”
徐美華沒等吳玉山說完就掛了電話,徑直向醫院走去。
徐力軍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睡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坐在病床前,徐美華突然覺得弟弟有些陌生,有一瞬間,她竟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和自己毫不相干。
那一晚,徐美華又一次失眠了,她的耳邊響起了吳玉山說過的那些話。她想,也許他的話不無道理。如今,弟弟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留下的只是一副軀殼,他活著不僅自己受罪,還是親人的累贅,而且治療費再這樣花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自己還有孩子、還有家,總不能不管不顧,畢竟活著的人才更重要啊!想到這,徐美華仿佛對吳玉山多次找自己商討的事有了一點“動心”。
“謀害自己的親弟弟將天理不容啊!我怎么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可弟弟已經無法醒來,我堅持又有什么用?況且周圍的人都知道我對弟弟那么好,也算仁至義盡了。吳玉山是做律師的,他應該會將事情辦得天衣無縫,我還顧慮什么呢?”徐美華感覺腦子亂極了,她猛地坐起身,突然感到不安,因為身體里正有一股邪惡的力量在不斷地滋生著……
12月5日晚上,吳玉山再次打來電話:“我們少說也可以從保險公司拿到10萬元的賠償啊!到時候至少可以分給你6萬……你可要為自己多想想啊!”
聽到吳玉山的話,徐美華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弟弟上次出車禍時吳起陽賠償的那一大捆鈔票,那是她和丈夫辛辛苦苦幾年也掙不來的。而眼前,這筆錢正被“植物人”弟弟毫無意義地快速消耗著……片刻的沉默之后,原本善良的徐美華的心里打開了一扇罪惡的窗口。她輕輕地告訴吳玉山:“以后我就不再去醫院了,小心別把我弟弟撞得太慘。”
2009年12月8日晚,滕州市南外環西寺院路口,寒風細雨、燈光昏暗。吳玉山用輪椅推著徐力軍外出“看戲”,在橫穿馬路時遭遇車禍……
2010年1月13日,宋祁、吳玉山同死者徐力軍的監護人徐美華簽訂了賠償協議,而且雙方約定,賠償款先由肇事車所投保的陽光財險公司進行賠償,不足部分由宋祁、吳玉山共同承擔。
然而,陽光財險公司卻遲遲不肯理賠這筆款項。
原來,財險公司在對這起事故理賠的過程中,偶然獲悉死者徐力軍是個“植物人”,并且此前已經遭遇一次車禍。于是,他們產生了懷疑,并向棗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報了案。
警方立案偵查,發現這起“車禍”的疑點很多:在第一起事故中,吳玉山是肇事方的法律代理人,在第二起事故中卻成了推徐力軍過馬路并造成事故的當事人;在交警大隊處理事故時,吳玉山、宋祁稱互不相識。經過調取當事人的通話記錄,警方發現吳玉山、宋祁在車禍發生之前通話極為頻繁;同時,警方在對徐美華進行調查時,做賊心虛的徐美華為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一口咬定其弟弟早在2009年8月就失蹤了。這樣,徐美華在兩次車禍中的簽字,就成了她撒謊的鐵證。
2010年5月12日,徐美華、吳玉山、宋祁因涉嫌保險詐騙罪,被棗莊市檢察機關批準逮捕,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