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生活面前,媽媽很弱小很無奈;強烈的思念與愛面前,媽媽也會變得很堅強很睿智。
最是傷痛別離時
又要啟程,我戀戀不舍地撫摸著你的小腦袋,想再囑咐一些什么,你早已小大人似的揮動著小手:拜拜!然后頭也不回地拉著奶奶的手往家里走去。什么時候,你已經將這種迎來送往看得如此尋常平淡了?心里忽然就涌上一股酸楚來?;爻痰能囎永?,我一直在抹眼睛,你爸爸卻在一邊安慰我:他要是哭哭啼啼地不讓我們走,咱更放心不下。
事實上,是我想多了。不知從何時起,你已經學會了隱藏離別的憂傷。
最初離家時,你不是每次都哭得近乎失聲嗎?那時,每一次離家,對我們都像一場生離死別。你的哭聲揉斷我的肝腸,回公司好多天,我都沒有辦法放下。你才4歲多一點,就離開了爸爸媽媽的懷抱。我們到另一座城市里討生活,卻沒有條件把你也一起帶在身邊。你留在了爺爺奶奶的身邊,也成了千萬留守兒童中的一員。
為此,你曾經試圖用激烈的哭鬧來拉住爸爸媽媽遠行的腳步??粗覀兪帐靶欣钜撸汩]著眼睛躺在院子里打滾,把媽媽剛剛給你換上的衣服滾了一身的塵土。你一邊滾一邊大哭:“媽媽不走,浩浩不讓媽媽走!”
我眼里噙著淚去拉你起來,你卻躺在地上讓媽媽答應你:“媽媽答應浩浩不走,浩浩就起來,浩浩以后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
沒有辦法再跟你鬧下去,狠狠心把你交給奶奶,拎起行李頭也不回地出門去。淚卻迷得媽媽的眼睛看不清前方的路。
孩子,那一刻,你一定恨媽媽的無情是嗎?年紀小小的你,怎么會知道,轉身的那一刻,媽媽心里已是痛斷肝腸。若不是生活的無奈,有哪一位母親能夠狠心拋下自己的孩子獨自遠行?
一棵枝杈縱橫的樹
媽媽打電話回來,迫不及待地找你接電話。你接過電話聽筒,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半天才問了句:“你們掙多少錢了?回來別忘記給我買奧特曼。”然后,你撂了電話跑了,再無其他多余的話要和我說。
原來親情在遙遠的距離面前也會慢慢褪色,你已經慢慢習慣了沒有我們在身邊的日子。
你迷上了看電視,總是沒完沒了地看《喜羊羊與灰太狼》,有一次家里停電,你氣得不行。你不喜歡鄰居到家里去玩,大人說話,你毫不客氣地上前去捂人家的嘴巴:“那么大聲音,我一點也聽不到電視上說什么#8943;#8943;”
有些日子你又不去上幼兒園,說是有個小朋友,三番五次地打你,把你的鼻子都打得流血,你哭著回頭找爺爺去給你報仇,不然,你就再不去上學#8943;#8943;
你5歲了,吃飯總還是挑挑揀揀,飯前不愿意洗手,飯桌上還喜歡用黑乎乎的小手指去捏菜。爺爺奶奶卻不敢惹你,總不能在每頓飯前惹你大哭一場啊!
還有很多很多你的“光榮”成長史。我在幾百里之外,掌握得一清二楚。每天幾個電話打回去,說得最多的就是你。爺爺奶奶愛說你,我愛聽你。他們說起你的時候,言語中多是寵愛,我卻從他們幸福滿足的語氣里,產生了隱隱的擔憂。同很多個留守在家的孩子一樣,你在爺爺奶奶過分的愛里,正在長成一棵枝杈縱橫的小樹。爺爺奶奶卻驕傲地說,樹大自直!
短暫的相守別樣的愛
公司放一周假,終于有機會同你在一起。當你光著小腳丫,怯怯地站在我面前時,甚至連一句“媽媽”都不好意思叫出口??赡愕乃刮闹粓猿至瞬坏?分鐘,就開始“原形畢露”。爺爺不小心一腳踢倒了你擺在地上的玩具長龍,你二話不說上去就打了爺爺一巴掌。那一刻,日日夜夜的思念與牽掛也不能壓住我心底的震驚與怒氣,一下子把你拉到我面前:“站好!誰讓你隨便打人的?”
我唬著的臉一定嚇著了你,你半天沒吱聲,只用力瞪著我?!熬痛?,你管不著我。”說著,你又揚起小手準備來打我,半空中我用力地握住了你的小拳頭。我們娘倆兒就那樣對峙著。最終,你示弱,“哇”一下哭了:“你快走吧!別在我家待著。”
我“撲哧”一下笑了,心里頭又覺得莫名的酸。那個家,何時已沒有了我的地方?爺爺奶奶要去哄你,卻被我狠心制止了。你哭了幾聲,見沒人來理,就低頭去整理你的玩具去了。
拉著你去河邊捉魚時,你已開心得蹦蹦跳跳,早就把那份不快忘記了。我才慢慢給你講,打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爺爺奶奶那么疼你,怎么能打他們呢?你不好意思地點著頭,說:“媽媽,我以后不打人了,但你以后也不能吼我。”
“好,我們拉鉤。”我的大手指,你的小手指,就緊緊地勾在一起。
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學會撒謊的,撒起謊來竟然像真的一樣。“媽媽,奶奶叫你回家吃飯,她烙好了糖餅?!蔽艺卩従蛹彝麄兝页?,你笑嘻嘻地出現在我面前。這么快?我有點不相信。你言之鑿鑿:“真的,奶奶讓我來叫你的?!?/p>
看你一臉認真,我就跟著你走出鄰居院子大門?!肮?媽媽,你上當了,奶奶面還沒和好呢。我讓你出來陪我玩兒?!蹦愫転樽约旱闹e言得逞而得意。我沒再多說什么,在回家的路上,我給你講了“狼來了”的故事。你一直認真地聽,聽完故事,低下了頭:“媽媽,我懂了,撒謊的孩子不好,以后我再不騙人了?!惫?,你履行自己的諾言。即使有時候忍不住又冒出惡作劇的念頭,你也很快就找個彎兒自己轉回來:“媽媽,我跟你開玩笑呢。”
短短的一周假期過去,我們已是最親的朋友了。晚上,你要擠到我的身邊黏著我一起睡,我裝作不經意地瞄一眼你臟兮兮的小腳板兒。你立刻就去倒熱水,從頭到腳洗得干干凈凈,還搽了寶寶金水。
那幾天,你曾經被我惹哭了N次也曾經不止一次要趕我出門,我們也定下了N條規矩。臨別時,你早已忘記了自己掉的那些金豆子,卻把我們的規矩一條一條記得牢牢的:不打人,家里來客人說話時不吵,不撒謊,做講衛生的好孩子,每天定時看電視,不逃學……車子面前,你小大人一樣:“媽媽,你放心回去吧,浩浩聽你話,聽爺爺奶奶的話。”
浩浩,媽媽寵愛你,卻決不能溺愛你。哪怕我們一年到頭能相守的時光那么短。
留守的你,遙控的我
再回公司,對你越發放不下。每次打電話,都要問問你。你不再像以前那樣躲著我,跟我無話可說,相反,電話里,你越來越健談了。
“媽媽,你跟爸爸在外面一定不要吵架哦,要搞好團結?!闭f這話的你,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
“好的,你放心,我們決不吵架。”
“媽媽,我同學買了點讀機,我也想要一個,就是太貴了,要900多塊錢呢。”
“沒問題,媽媽給你買,但媽媽也有一個條件,媽媽希望你放暑假時拿一張優秀孩子的獎狀?!?/p>
“這個你放心。媽媽,今天老師表揚我了,說我上課回答問題聲音最洪亮。”
“浩浩,你真棒!”
……
你曾經像一棵枝杈橫斜的小樹,一根電話線,牽起我和你。有溫暖的鼓勵,有熱情的贊揚,也有輕聲的建議,委婉的批評。小小的你,竟然一一接受了。你已習慣了我們之間的這種交流,老師表揚了你,電話里大聲向我報喜,小朋友不小心弄壞了你的玩具,你心疼地抽抽答答地哭:“媽媽,我真的還沒稀罕夠那個玩具#8943;#8943;”
感謝你對媽媽的這份信任,感謝上蒼讓我們今生成為母子。強大的生活面前,媽媽很弱小很無奈;強烈的思念與愛面前,媽媽也會變得很堅強很睿智。雖然暫時我們還不能待在一起,雖然媽媽不能親眼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可媽媽于你的牽掛于你的愛,卻不曾有片刻的遠離。媽媽只愿你在這份愛里,健康快樂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