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生日是陰歷四月初六,公歷五月一日。今年勞動節他正好來北京看我,我就在北京幫他過五十歲生日。我按照我的方式于零點零分,準時向他發出了祝福短信:“老爸,happy birthday。”晚上,在飯館里請他吃飯,當然少不了吃生日蛋糕、吹蠟燭、許愿等儀式;而少了吃長壽面、磕頭鬧壽的傳統方式。送走爸爸,我忽然有了一絲遺憾:我們往往記住了生日的公歷時間,吃生日蛋糕,發祝福短信,我們越來越像西方人一樣過生日,越來越怠慢抑或疏遠了我們的民俗風尚。
現在流行的生日慶典方式源于希臘的一個傳說,即在為希臘女神慶祝生日時,會在圣壇上擺上插有蠟燭的蛋糕,做生日的人許愿、吹蠟燭就會如愿以償。而我們傳統的生日慶典不是這樣的。爸爸小時候過生日的時候,家里都會煮一碗面,再加兩個荷包蛋,面很長,“壽星”要一口氣吃完,不然據說還會折壽。
比較來看,前后兩種方式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希冀愿望的滿足。如果說現行的慶典方式繼承了古希臘神話的唯美浪漫,那么傳統的慶典方式則飽含了東方的含蓄睿智。
可是為什么人們越來越多地傾向后來的這種模式呢?我想并不像很多人批判的那樣———“崇洋媚外”,而是因為我們不夠警惕,沒有意識到一些傳統習俗正在慢慢消失,更沒有意識到這些習俗消失的后果。我們以為這些儀式只是一種行為層面上的東西,完全沒有看到這些行為背后的民俗意義。具體來說,當我們剛接觸一種不同于我們本民族的民俗時,會覺得奇怪或者出于好奇而去嘗試一下,當越來越多的人去嘗試的時候,這種行為就會成為主流行為,我們過去的那種行為模式就慢慢被忽視了,被遺忘了。于是這種新來的習俗就代替了我們傳統的習俗。當然,從可能吸收到外來文明的精華這一角度來說,這并不是件壞事,但是如果我們徹底地喪失了自己的東西,那么就不得不稱為在精神上被殖民被掠奪了。
5000年歷史的中華民族有數不清的民俗,顯示了我們堂堂華夏文明,這是巨大的精神財富,怎么能在我們這一代于無意識中丟失呢?當韓國把“端午節”申請走,又覬覦我們的“孔子”時,我們才知道憤憤不平,才想起“非文化遺產”的搶救活動。為什么不能提前敲響警鐘呢?
可是,是不是真的一個警鐘就夠了呢?我看似乎不是那么簡單,無意識的忽視只是一個方面,更多的是由于人們有意識的排斥———過多地看到我們這些民俗中的負性元素,———把它與“四舊”、“老迷信”聯系起來,以至于全盤否定它們。吃“長壽面”習俗似乎是有點迷信,但是,我們的祖先當時的生活環境惡劣,人的壽命不長,對于死亡的恐懼可算是一種原始恐懼了,甚至到了現在,這種恐懼也并沒有減退。弗洛伊德說人類都有一種生的本能。這種本能不僅會使我們絕境逢生,也會使我們恪守一種習俗,永不變更———我們的祖先世世代代地愿意相信它,堅守它,每到過生日的時候就像進行一種宗教儀式一樣去吃一碗面。現在我們看起來是很好笑,覺得吃碗面就長壽很不現實,我們除了笑,從未看到他們身上那種對“生”的追求。我們會為地震中堅持了七天的幸存者流淚喝彩,卻對民俗的求生欲望而嗤之以鼻。我們人類對生命的固執從來沒有改變過,只是古人寄希望于長壽面或者是神靈,現在的我們更多是依靠健康的飲食,有益的鍛煉,借助科學的手段改變基因組延長壽命,更改“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但是人類那種對死恐懼對生渴求的本能是一樣的啊!
過生日吃長壽面等習俗已經漸行漸遠了,其中的原因是我們犯了“文化中心主義”的大忌。我們接受了外來的文明,接受了先進的知識,于是以為我們現在文明了,生日就應該這樣吃蛋糕、發短信。文化中心主義不僅是本民族對外民族的,也可以是民族內現在對過去的———我們只允許一種既定的行為方式存在,于是在普遍接受一種民俗時,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放棄了另一種民俗。其實,接受另一種民俗并不妨礙我們保留原有的民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只有兼容并蓄,我們才能擁有多元化的文明,才有生命力。
其實對我個人而言,過生日吃什么怎么過并無講究,只要開心就可以了,開心是長壽最好的良藥。但是對于整個民族,我還是認為不要忘記我國傳統民俗,華夏文明要傳承,請扼住民俗消失的勢頭。
愿吃“長壽面”等中國優秀的傳統民俗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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