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號輕舟已過萬重山

【一】夏天和秋天，小白兔和大白兔

雙手拉出一個弧度，窗簾外的陽光迅速漫了進來，女生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澄澈的陽光便流入女生惺忪的眼。

打開收音機，聽到甜美的女聲。

早晨一起床就要打開收音機，并且只能收聽某一個音樂頻道，這是被喬可要求的。她說的，因為這樣你就會有一整天的好心情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是在聽同一首歌啊。

想到這里，姍姍微微地笑，那么親愛的喬可，現在你是否也在聽這首歌呢?此時秋日和暖的光仍充溢在姍姍的小房間里，有微小的沉埃在陽光里跳舞。收音機里是再熟悉不過的歌聲，她也輕輕地跟著哼唱。

“……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喬可有著夏天似的小脾氣，多變的情緒像永遠也長不大的單純小女生。姍姍知道，喬可真的是單純的。她的大小姐脾氣，只是希望別人多注意她一點多在意她一點，多愛她一點，再愛她一點。艾珊珊則更像是秋天。和喬可一樣都是小女生，但心性顯得比喬可要成熟很多，個性安靜，有點像小姐姐的味道。每每看見公主脾氣爆發的喬可欺負路與同學的時候，她都會捂著嘴輕輕地笑。

兩個小姐妹，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這樣真好。夏天和秋天永遠是連在一起的。她們也會一直在一起的。

歌曲快要播完的時候，收到路與的短信:233同學啊你作為喬可那丫頭的死黨可一定要勸勸她啊，今天我回她信息晚了一會兒，于是她說要請我吃榴蓮，你一定要救我啊……

姍姍笑笑。他們兩個就喜歡這樣吵吵鬧鬧的交往方式。這樣的友誼得以維持，大部分原因是基于路與的包容吧。他可以包容她的胡鬧，可以包容她的嬌蠻，可以包容她的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公主脾氣。在別人看來，他好脾氣的包容度似乎是無限的吧。

幾分鐘以后，姍姍又收到喬可的短信息:啦啦……他又被我弄繳械了。

姍姍可以想象得到喬可勝利的笑容。她想起在去年的某個夏夜，喬可躺在床上抱著最心愛的白兔抱枕在電話里對姍姍說，路與是我的大白兔，而親愛的姍姍是我的小白兔。

【二】丑月亮，不許笑

路與是很讓人放心的男孩子。有時候姍姍會跟喬可說，他是個不錯的男生呢。

喬可和姍姍在五樓的文科班，而路與在三樓的理科班。每到晚飯時間，路與就在教學樓前等她們，再一起去食堂，然后再很樂意地當兩個女生的WAITER。這樣的好男孩，和誰都會相處得很好吧。漸漸地，姍姍也跟路與成了很好的朋友。

有次吃飯的時候，姍姍遞給路與一片綠茶香的紙巾，路與邊擦嘴巴邊說:“嗯，淡淡的茶香，像你。”姍姍看見路與淡淡的微笑。喬可幽幽地問:“那我像什么呢?”路與挑了挑眉毛說:“像野山椒……”于是一陣打鬧……日子就這樣歡快地走著。

姍姍最喜愛秋天傍晚的夕陽。在接近放學的時間里，喜歡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日暮夕霞似玫瑰凋零前最后一抹驚艷的凄美。

姍姍看著飛鳥成群地飛著回家，放學鈴聲并沒有驚擾到它們。喬可背了書包和姍姍說了再見就飛快地跑出教室。她可是記得路與說的，今天要請她去吃味千拉面的。

喬可以很快的速度走到了學校門口，沒有看見平時會斜跨著書包在門口等自己的清秀男生。她邊等還邊想等下該用什么方法懲罰那家伙呢。可人差不多走完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路與出來。她氣呼呼地打他的電話，無人接聽。按掉再打，仍舊是被那個溫柔的女聲告知無人接聽。

此時天已經是漸漸變得有些灰蒙蒙的黑了。

她抬起頭看到天上一輪帶著豁口的月亮，指著那輪無辜的月亮說:“你個丑月亮，不許笑!”

【三】轉身，離開

清晨，尚在睡夢中的喬可收到路與的短信: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我和幾個班委留下來辦黑板報了，手機放在了課桌里就沒有看到你的信息。

喬可把手機放回口袋，不理他。

到了學校食堂，路與拿著喬可的飯盒準備幫她打飯，還使勁跟她解釋，喬可則“嗯嗯啊啊”地回應他。姍姍就在一邊看著笑。

“喂，丫頭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路與騰出一只手來揉揉她的頭發。

“有啊。”

“那我們今天晚上去吃味千好不好?”以前當她生氣或者假裝生氣的時候，這句話很管用的。

其實姍姍看見喬可轉身時偷偷地笑了，可是當她轉過身面向路與時卻是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

“噢，你看今天的蛋炒飯里蛋好多呢，難道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喬可還是用不著邊際的話回答他。

路與沒有說話，喉結上下動了動。假裝在四處觀望食物的喬可自然沒有看到旁邊男生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變淡。只有姍姍感知到了。

突然地，他在人聲嘈雜的食堂里想到自己以前的某些樣子。在她故意跟他使小性子時，他一次一次地哄她開心的樣子;在她心情不好時對他歇斯底里，他使勁道歉的樣子;在她犯了小錯誤時，他對她眉眼溫柔地說“不要緊啦我不怪你”的樣子;他一次一次包容她的樣子……而在這一刻，他覺得夠了。

通常不都是由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卻引起的爆發么。他拍拍她的肩，把飯盒遞給她，正色道:“拿著，你自己去打飯。”然后轉身，離開。喬可就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漸漸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打他電話，她要告訴他，路與大豬頭你死定了，你竟然敢甩下本小姐不管還要我自己打飯，你今天死定啦。

可是，無人接聽。

姍姍看著路與漸漸不見的背影，她想，這是路與最平靜的爆發方式么。

【四】月光下的淚

喉嚨里像是有一團棉絮，黏附在里面，上不去，下不來，說不出話來。她明明可以像從前一樣跟他吵跟他鬧的，可是現在一下子卻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心里只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現在他是真的生她的氣了么，他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驕蠻無理了對不對?蹲下來，把頭埋進雙臂里，世界是安靜的，只有自己的泣聲。

喬可知道自己只是一個需要很多愛很多愛的女孩子。假裝生氣故意不理他的時候，她就想讓他哄她，就像哄一個孩子那樣。姍姍拍著她的背輕輕安撫她。把她扶到座位上，讓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讓她哭。

姍姍知道，喬可已經對路與形成了依賴，他對她的好，無論如何，她是戒不掉的。

夜晚，喬可想抱著自己的白兔抱枕躲進被子里睡覺。可是她睡不著。像是決定了什么，拿出手機撥出那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數字。指尖在撥號鍵上躊躇了一下，還是按了下去。她要打電話親口跟他道歉。然而里面的女聲告訴她，您撥的用戶正在通話中。掛掉。半小時后再撥過去，依舊是那句機械的提示語。

突然的心里有些空，是注定要他不給原諒自己的機會么?

月亮的清輝太亮，讓黑夜不夠黑，有人趕緊拭去眼角的淚，不讓月亮看見。

【五】誰眼中決絕的流光

調到節奏歡快的歌曲，塞上耳塞，掩蓋清晨醒來就有些恍惚的心情。走到教室門口，取下耳塞，剛好聽到一個同學說:“昨晚沒有睡好么，有黑眼圈哦。”然后是一個熟悉的女聲回答:“呵呵，昨晚跟一個朋友講電話講到十一點多呢。”

還沉浸在音樂節奏里的喬可腦袋頓了一秒，然后突然意識到某件事情的巧合性。她朝姍姍望了過去，姍姍朝她微笑著揮了揮手。

一些零碎的記憶卻突然像過山車一樣呼嘯在她的腦海:珊珊跟她笑著說“他是個不錯的男孩哦”時的畫面;姍姍每次對路與說謝謝時像是盛滿全世界的微笑的柔軟眼神;姍姍投向路與的視線卻觸及到自己的視線時，目光迅速撤離的樣子……少女敏感的心再加上一些能算得上證據的細枝末節，就能在心里確定某一件事情的成立。路與是包容性那么強的男生，而自己也那么低姿態地在短息里跟他道歉了，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是因為有人借機在他面前說了什么吧。

喬可兀自笑笑，哦，原來事實是這樣——沒想到你的城府還挺深的。在一個男生面前，我們之間的友情顯得那么的蒼白。

按下確認鍵，屏幕上乳白色的信鴿飛向蒼青色的天。她把頭深埋在被子里，不回復隨后收到的那些代表不解的短信。

在黑夜里，誰的眼睛閃著決絕的流光。誰又看不見，在另一個房間里的誰，眼角溢出的淚正靜靜地滑過她光潔的臉頰。

【六】他微笑著走來

有時候，對待一個人，由愛到恨，只是一次直線的重力加速度的墜落過程吧。

至于那些用柳葉體寫著“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的紙條，不予理會。那些柔軟而憂傷的眼神，也直接跳過。

喬可打開收音機，本想跳過那個會引起某些回憶的敏感頻道，卻清晰地聽見女歌手哼唱出的讓她難忘的歌詞:怎么會怎么會/我和你的真情分/原來是個易碎玻璃杯/輕輕地一下子就會碎/我多么的希望你能知道/這一切真的只是個小小的/誤會……一曲未終了，喬可便將它關了。還是不要聽了吧，她和艾珊珊的友誼玻璃杯已碎。可是，后來的事，讓歌詞的最后一句一聲聲清晰地響徹在她的天空。

她又看見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頰。他穿著白色外套，微笑著站在教室門口一片流瀉下來的夕陽里，整個清瘦的身體泛著橙色的光。喬可有一瞬間的恍惚。

“突然離開了你一個星期的時間，還好么?”

喬可沒有說話。路與笑著遞給她一封粉色的信筏:“想對你說的話都寫里面了。”

走進教室， 喬可把信封緊緊貼在胸口，不回應教室里唏噓一片的眾男生。像第一次收到喜愛的男生寫的情書那樣。

好像，他們又回到了從前，可是，還有哪里不對?

【七】誰是世界上最傻的女生

她輕輕展開白色的信紙，看到他清秀的筆跡。

“在突然離開你、故意不理你的這幾天里，公主病有改掉了一點點吧?那天突然走掉，并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希望你能在公主脾氣爆發的時候稍微體會下別人的感受。你跟我發短信道歉，說你以后不會再那么任性了。我們的喬可大公主終于變乖了一點兒啊。艾珊珊那傻妞還真以為我不理你了呢，天天發短信勸我。有次跟我講電話講到十一點，她說喬可只是個很需要別人寵別人愛的女生，她很善良很可愛很率真。這些我都知道，所以，經過一場蓄意的離開后，我又回到你的身邊。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吃味千吧，記得把傻妞233叫上。放學后校門口見。”

抬眼，看見窗外依舊絢麗的夕陽。雙手揉揉額頭的頭發，眼睛漸漸變潮濕。

到底誰才是世界上最傻的女生?傻到寧愿相信自己可笑的猜測，也不相信用幾年時間細水柔情堆砌起來的友情堡壘，還用那么傷人的眼神和話語去傷害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女生。她是不會原諒自己了吧?腦袋里早已布滿歉疚的黑色藤蔓。心臟像是浸泡在整個慟傷的世界里，止不住地哭泣。

然后感覺到有人拍拍她的肩，隨即便聞到淡淡的綠茶香。微微顫動的睫毛上沾滿了晶瑩的淚珠，張開眼，看見一只白凈的手向自己遞來一片紙巾。目光隨著手臂往上看，便是姍姍誠摯的眼，微笑的臉。鼻子又一酸，喬可覺得，姍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生。

【八】輕舟已過萬重山

——姍，對不起，我傷害了你。真的對不起。

——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么。每一段青春都會犯錯，每一段友誼都會遭遇風雨的襲擊。現在我們都走過來了，你并沒有在友誼里落單。

——親愛的，謝謝你。

——輕舟已過萬重山，所有的哀傷都被時光稀釋。所以……

——繼續我們偉大的友誼吧。

那晚，發完短信喬可抱著心愛的白兔抱枕，睡得好安穩。

第二天早晨的第一束陽光照進房間，打開收音機，聽到節奏歡快的歌曲，她想，親愛的姍姍，你是否也在聽同一首歌曲呢?

415600湖南省安鄉縣一中

#1050833;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