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倭英雄戚繼光何以凄涼收場?

歷史上，戚繼光是一位英雄，戎馬一生，戰功赫赫，守衛祖國邊防，后來因為種種原因被彈劾罷官。世人推崇戚繼光，另一方面卻不應該掩蓋一些事實，在那些事實的背后，戚繼光又是怎樣一個多面的人?

英雄末路

歷史這樣記載，1588年1月17日，一代抗倭名將戚繼光離開人世。他的結局很悲涼，或許戚繼光從沒有想到，自己英雄一世，戎馬一生，死的時候不是在成就自己的戰場，轟轟烈烈，而是蝸居在鄉間一隅，孤獨、落寞、無奈地離開。這樣的平靜收場，和他一生的赫赫戰功無法得到平衡，甚至死后都不曾得到皇帝的吊唁和慰問，就連當朝政府的大事記中也沒有提到這件事情。

戚繼光引起皇帝注意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在那年三個月以前，是段不很愉快的回憶。一位不知輕重的官員在無可奈何之下建議起用這個已被罷黜多時的將領，沒想到因此而觸怒龍顏，當朝皇帝因為種種原因漠視了這位著名將領的戰功甚至不愿意再聽到這個名字，于是這個官員被連帶罰俸三月，以示薄懲。

戚繼光一生在老家的時間并不長，從27歲時遠赴他鄉贏到被罷黜，一共有幾十年的時間。年老時本來想遠離朝廷的是非之地可以安靜地度過晚年，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位英雄在戰場上叱咤風云，在老家熱衷公益事業、修建蓬萊閣，但最后卻因為原配夫人的爭風吃醋，讓他陷入了平生最后而且是最悲涼的一個危機里，翻不了身。最后，英雄在貧病交加中走完了自己六十年坎坷的生命歷程。

“戚家軍”崛起

戚繼光的故里，蓬萊閣內的登州博物館，留有戚繼光題寫的一塊墓志銘，這是寫給他的老師梁王介的。戚繼光的父親是一個清官，直到退休時家里仍然十分貧困，戚繼光受官后就不能徒步到私塾去上學，但又坐不起車，梁王介就親自到他家中授課。戚繼光心想無功不受祿，就為老師準備了一桌酒席。沒想到惹惱了梁王介，梁王介說，我知道你胸有大志才肯教你的，你卻不將心思用到學習上，反而想著如何賄賂我，說完拂袖而去。這件事情對戚繼光的影響很大，漸漸地，一個清晰而明確的思路在他的心中萌生。

資料里多這樣記載戚繼光，1528～1588，明代抗倭名將，民族英雄，杰出軍事家。字元敬，號南塘，晚號孟諸，山東蓬萊人(一說祖籍安徽定遠，生于山東濟寧)。出生將門，自小立志疆場，保國衛民，曾揮筆寫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名句。17歲襲父職任登州衛指揮僉事，25歲被提升為署都指揮僉事，負責在山東全省沿海防御倭寇，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戚繼光被調到倭患嚴重的浙江任都司僉書，不久升參將，鎮守寧波、紹興、臺州三府。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戚繼光從浙江義烏群山之中招募勇敢的農民和剽悍的礦夫共3000余人，采用營、官、哨、隊四級編制方法編成新型軍隊。經過戚繼光的嚴格訓練，這支新軍很快成為軍事勁旅，人稱“戚家軍”。

嘉靖四十年(1561年)，倭寇大舉侵犯臺州，戚繼光取得舉世聞名的“臺州大捷”。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與福建總兵俞大猷、廣東總兵劉顯等人取得“平海衛大捷”。次年，升任總兵，鎮守福建全省及浙江金華、溫州兩府。“戚家軍”又經過一年的努力，最終蕩平危害已久的倭患。

隆慶二年(1568年)五月，戚繼光被任命為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軍務，領兵鎮守北部邊關，抵抗蒙古；同時，在舊長城的基礎上加高加厚原有邊墻，在重要地段修筑重城重墻，并在長城沿線創建了空心敵臺，從而真正建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堅強防線。他在北方御邊的16年，“邊備修飭，薊門安然”。

萬歷十一年(1583年)，因遭朝中權貴排斥，戚繼光被調到倭患早已蕩平的廣東任鎮守，郁郁不得志，三年后即告老還鄉，回到山東蓬萊。

英雄的殘酷和迷信

能有這樣輝煌的成績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戚繼光開始的事業起點是艱難而波折的。如今看來，戚繼光當年的治軍手段殘酷，卻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實施的。這首先要從當時的時代背景說起。

經歷前車之鑒，明朝從洪武開始，逐漸形成了重文輕武的趨向?；蛘咴诟绲臅r候，中國歷史上就有這樣的案例，以至于有了一句名言：“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樣的趨勢逐漸明顯，文官們的社會地位終于上升到歷史的最高點，此時，當朝武官的社會地位下降到歷史上的最低點。

這種制度和風氣所造成的嚴重后果最直接的就是軍事上無能。邊境、沿海防御和軍紀形同虛設，戰士們遇敵即逃。一支50～70人的?？芫箍蓜撛煲粋€奇跡：他們登陸后長驅直入，圍繞南京兜了一個大圈子，然后退回至武進。以后雖然被殲，但是被他們殺傷的人數據說竟有4000之多。而南京為明朝陪都，據記載有駐軍12萬人，對一支小小的?？荜犖榫谷皇譄o策。這樣的軍事行動，在世界戰爭史上引為笑談。

戚繼光到浙江上任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朝廷也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在此之前，已經有幾任防守不力的總督被斬首或罷免。戚繼光知道，要打敗倭寇，他首先需要的就是一支能打仗的新型軍隊和令行禁止的紀律，他開始實施一系列的整治方案，而建軍方案的核心部分就是確立鐵一般的軍法。

軍法的精神在于“集體負責”，即所謂“連坐法”，一隊和一哨的官兵要互相保證在作戰中勇往直前，不得退卻。一人退卻則一個被斬首，全隊退卻則全隊被斬首。成功的背后有著血淋淋的事實，流傳下來的例子很多：一個放哨的士兵，因為要上廁所，沒有請假，被戚繼光抓個正著，最后為了以儆效尤，被割掉了耳朵；戰爭中，官兵看見如狼似虎的倭寇想逃，戚繼光就手刃逃跑官兵。

在這樣“殘酷”的監控下，戚繼光終于成功了，并有了令自己名聲大振的“戚家軍”，這支隊伍開始有了頑強的戰斗力和嚴格的組織紀律?？梢宰C明這一點的一個例子是，一次轉戰到一個戰場，正值下雨，戚繼光站在雨中訓話，接受檢閱的將士在大雨中一動不動幾個小時，邊塞將士看后驚駭不已。這支部隊更從1559年開始，屢次攻堅、解圍、迎戰、追擊，而從未在戰斗中被倭寇擊潰。

戚繼光管理軍隊除了這些“野蠻”的手段外，還有另外的辦法。他特別重視黃道吉日和生辰八字，每戰必上，在向部下訓話的時候，也常常提到善惡的因果報應。而令今人不解的是，這是當年戚繼光不得已的作為還是這位勇猛善戰的將軍真的沉淪于迷信之中呢?

英雄有經濟問題?

戚繼光的成功，不是只靠自己和戚家軍的力量就可以完成，最重要的是在那個重文輕武的年代，在朝中他有一個堅強的后盾，就是張居正。張居正是朝中重臣，可以只手遮天，事實上，當戚繼光推行新的政策有人阻撓的時候，凡是故意和戚繼光為難的文官，后來都被張居正不動聲色地陸續遷調?！睹魇贰繁緜髟哑堇^光和與其同時的福建總兵俞大猷比較，說他“操行不如而果毅過人”，也是用委婉的措辭證明了一個英勇的軍人不一定同時就是廉潔的將領。

戚繼光深受張居正賞識，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軍事才能，另一方面卻又和飲食男女扯上了聯系。野史說，張居正的去世，原因是好色過度，戚繼光就曾投其所好用重金購買稱為“千金姬”的美女送給他；也曾送其它重禮給張居正，但見過世面的張居正還是覺得禮物太重，只是從中留下了一部分。這些都和我們所熟知的品性相違：戚繼光和戰士們歃血為盟，其中誓詞里就有一句，恣意行賄者必遭天譴。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戚繼光得到了武官所能得到的各種榮譽，但在張居正死后7個月，沒有了靠山，就被調任廣東總兵，官職雖然依舊，卻因為廣東一帶并無戰亂，這個總兵也只是掛職而已。一年后，清算張居正的運動達到最高潮，戚繼光被卷入了這場旋渦，他以身體不好為由想退休，但朝廷卻已經不允許他保持晚節，開始查找戚繼光的“罪證”，并準備彈劾他。他們的其中一條罪行就是：戚繼光的經濟有問題，他在薊州工作時的賬本找不到了，雖然朝廷后來又派了人去調查賬目，沒有發現重大的經濟問題，但賬目不清卻依然讓戚繼光身上有了污點。但賬本丟失是事實，而為什么會丟失，就連戚繼光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這也最終成為關于戚繼光的另一樁疑案。

蓬萊閣管理處文物科科長袁曉春認為，這應是當朝明顯預謀的一次攻擊，雖然賬目不明，但他們最終沒有查到戚繼光的經濟問題。而這個賬本也極有可能是軍隊內部有人想取而代之的一個陷害。更為理性的分析是，戚繼光的不幸遭遇是因為所受的待遇已經侵害了文官們的利益，而在文官當道的社會，他終于無法扭轉局面，所以，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總之，據官方文件的記載，朝廷終于抓到了戚繼光的把柄，萬歷皇帝把戚繼光革職。

匪夷所思的家庭問題

這位高級將領的家庭生活也是頗不寧靜的。他在17歲的時候，娶了當地一個王大戶的女兒，王大戶家底很厚，女兒嫁過門后在戚家的地位也很高，但是王夫人還稱得上賢惠。

袁曉春舉了一個例子。王夫人一天做了一條魚，但是戚繼光早上吃的是魚頭，中午吃的是魚尾，就很好奇魚身到哪去了。王夫人沒有回答。到了晚上，王夫人才端出了魚身給戚繼光，說官人在外面辛苦，多吃些好的，我們在家里辛苦些沒有關系。在戚繼光貧窮的時候，王夫人還變賣過首飾，養家糊口。

可惜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王夫人婚后一直無子。本來在那個年代，男人納妾十分正常，但戚繼光的所作所為就讓人匪夷所思了。他把王夫人送回了老家，而他在外面開始偷偷納妾，前后共有3個妾，生子5人，后來有4個活下來。這些事情他一直對王夫人守口如瓶，直到兒子們長大成人，王夫人也不知道這幾個兒子的存在。

后來，戚繼光罷官回家，帶著妾氏和兒子，王夫人才知道了真相，痛苦、憤怒之下，夫妻二人終于反日。王夫人一氣之下，帶走了戚繼光的所有財產，讓戚繼光再度陷入貧困境地，最后連治病的錢也拿不出了。一代英雄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

接下來的歷史發展是這樣的，此后30年，明朝官兵和努爾哈赤的部隊交鋒，沒有了戚繼光的部隊再度如同散沙，最終八旗軍崛起，時代更迭。那時明朝的皇帝或許終于記起這個曾經幫他駐守邊防的英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