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永恒

當我年紀尚小的時候，我曾經以為有很多東西可以永恒。

我曾經固執地認為，總是有永恒不變的事物，比如說宇宙，比如說星空。直到我突然發現，這一切不知何時不復初見的模樣。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幼時仰望星空的心情。

夏日的夜晚，吃過晚飯，穿了碎花的裙子和白球鞋，坐在樓下的花壇上，身后月季花潮濕而微涼的花瓣，綻放出仲夏夜的清香。我捧著一本厚重的百科全書，無比虔誠地仰望頭頂的星空，努力地想要在滿天繁星中找到書上那些神秘的星座。

雖是夏日，卻是清涼如水的夜晚，靛青色的邈遠的天穹默然地垂下，在盡頭與大地交錯，地平線的暗影隱沒到天盡頭的黑暗里去。點點星辰綴在夜幕中，青色的天穹好似一張棋盤，在那之上，不知是何人，進行著一場永無終結的對弈。

記得那時，天幕上的群星靜靜地散發光芒，清冷的微光充斥在天地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淡淡的光華打在書頁上，模糊的圖畫和模糊的字跡勾勒出一個個同樣模糊的傳說。那些傳說和星星的光芒一樣，辛苦地穿越了上千年的時間，直到最后才出現在這里。

俄爾甫斯的金琴上奏響起別離的哀歌;墨忒耳手中的麥穗帶來豐收的希望;天鷹背上的侍者走上猩紅色的地毯;小熊不停息地追逐母親的身影;天鵝展開翅膀，翱翔于九天之上;波江的流水，在南天奔淌。

這些來自遠古的神話與傳說，伴隨著繁星的光芒流傳至今。而現在那些古老的神話還在流傳，而構成神話的群星卻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我一個人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外面是不絕于耳的鞭炮聲，煙花的七彩光芒照亮了夜空，在玻璃上映出彩色的殘影。空中漆黑一片，連月亮都沒有。我在這里再也見不到孩提時代那漫天的繁星，只是偶爾在路上略一抬頭，看見一輪孤寂而蒼白的月亮和散落在它周圍的幾顆同樣孤寂的星。

我曾在一篇文章里讀過，如今除了在鄉下，在哪里都見不到真正的星空了。我從未在鄉下看過星星，也不知那里的星空究竟有多絢爛。只不過感到有些寂寞，如今天空已經漸漸暗淡下來了，會不會真的有那么一天，這些我們曾經以為可以永恒的事物，會成為永恒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