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地名

胡建東

在一般人眼里，地名是很“俗”的，因為每天都要與地名打交道，在上下班時，無論你是開車、坐車或者是步行，在你經意或不經意之間，你會用到地名，工作時與外界打交道要用到地名，甚至在娛樂、約會時也要用到地名。說它“俗”是因為太平常、太平凡了，很少會有人把它看作是一門學問，一門很深的學問，甚至是一門科學。說到地名管理，有人更會嗤之以鼻，這也要管理，國外人家都不管的等等。以前，本人或許也有這種想法，但由于工作關系，自從從事了地名管理這項工作后，我不這么看了。

可以試想一下，這個城市如果沒有地名會怎樣？不說外來者，你會發現，早上起來牛奶沒人送，因為沒有地名；去菜場買不到菜，因為沒有地名；公交無法運行，因為沒有地名；單位無法與外界聯系，因為沒有地名；和朋友見不了面，因為沒有地名；水電煤等停止運轉，還是因為沒有地名，這不是聳人聽聞。

地名真的有這么重要嗎？至少城市生活離不了，也許你認可了。但有必要專門進行管理嗎？也許你還有疑問。但是當你面對重復的地名，無所適從的時候；當你知道的地名無法表達的時候；當你面對惡俗的名字，又不得不叫出口的時候；當你榮歸故里，面對熟悉的一草一木，卻又有一堆新地名感到胸悶的時候，也許你會覺得還是需要進行管理的。

但你對地名是一門學問的說法，還是耿耿于懷。地名有啥學問？不就是取個名，地名管理有啥學問？不就是不重名同音嗎。但是你愿意接受滿大街洋名嗎？你愿意接受違反國家尊嚴、民俗民風的地名嗎？你愿意接受拗口難記的地名嗎？你愿意原先熟悉的老地名一下子從記憶中消失嗎？你愿意接受那些讓你找得暈頭轉向的地名嗎？顯然你不愿意！那么，為避免出現這種情形，就成了一種學問。地名綜合了地理學、歷史學、規劃學、民俗學、社會學、語言文字學等諸多學科，難道它還不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嗎？

的確，地名學、地名管理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來說，有許多需要完善之處。就像城市規劃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一樣，要精確地給地名下定義很難，因為它綜合性太強，有時可能只能意會，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于是很多善意的人們，基于自己對地名的理解，對地名管理提出很多希望。但現實狀況又是很難實現的，于是大家就很不理解。

比如，有人建議將“打虎山路”改名，理由是現在老虎是保護動物，這個名字不符合時代精神。暫且不論這是老地名需要保護，但就改名來說，就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它會牽動與這條路相關的居民、單位的生活和經濟活動。經簡單測算，在上海這樣城市密集的城區要改一條路名，每公里光經濟投入約需幾百萬，除了經濟投入，對居民、單位的影響在相當長的時期不會消失，你說簡單嗎？

有人說道路名要管，但建筑物名、居住小區名可以放開，現在是市場經濟，開發商合法取得開發權，取什么名那是他的權利和自由，于是各種媒體各類名字滿天飛，“XX路1688”、“外灘XX號”、“XX外灘花園”（不在外灘）、“歐洲城”、“倫敦城”、“巴黎城”，而且一個比一個來得更有“感覺”，如“挪威森林”、“詩丹名苑”、“阿爾卡迪亞”等等，面對這些名字，你還會有方位感嗎？如果為普通市民服務的地名，讓你摸不著頭腦，不管行嗎？畢竟，建筑物不是簡單的商品，它是一座城市的組成部分，名字除了好聽、好記，更重要的是要好找。

前一陣，浦東新區有人大代表提出將臨港新城正式命名為“南匯（嘴）新城”。有人提出反對，認為“臨港新城”名氣響，但可能不知道，凡是濱臨港口的城市或開發區，都可以叫臨港，實際上，全國冠以“臨港”的地名遍地開花，有四十幾個，如果能用“南匯（嘴）”這個極具地域特色的名字，相信會被大家接受的，就如現在都在搶“陸家嘴”一樣。

還有就是由于歷史原因，上海城市道路的發展有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形成了一條道路有幾個名字，如萬航渡路、華山路、常熟路、衡山路。這是道路規劃不斷完善的見證，原來不成系統的道路隨著城市的建設，成系統了，但歷史就是歷史，沒有必要更改。當然對于一個完全新規劃的地區，還要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上述例子說明，地名是一門學科，需要用科學的方法來對待。正如其他系統工程一樣，地名管理同樣需要進行超前規劃，我們編制地名規劃的意義就在于此，通過規劃，使每個地區有一個既有當地歷史文化，又反映當地社會經濟發展特色，同時有文化內涵的地名體系；通過規劃，使地名能隨著規劃的實施有條不紊地確定。

有了規劃指導，同樣需要操作引導，我們制訂《上海市地名管理導則》就是對具體工作的指引，起到講明道理、指明方向的作用，當然它不是凝固的，隨著不斷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不斷通過研究，加以完善。

至于深入人心的老地名，是這座城市的歷史，是城市文化遺產的重要內容。我們擬訂歷史地名的保護名錄，設立標志，目的就是保護好這份遺產。

當然，既然地名是為廣大市民使用，要為市民接受，多聽聽大家的意見和建議也是必須的。地名從社會來，必然要走向社會，我們也在努力。

地名管理是一項“俗”的工作，地名管理更要講究科學，這是我對地名的初步認識。如果你認同的話，讓我們一起努力。愿通過我們的努力，能讓城市地名更科學、使城市生活更便利！

胡建東

上海市規劃和國土資源管理局地名處處長，注冊規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