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達影院放什么片?

加布里埃爾.蓋特豪斯

長年的獨裁統治、戰爭、暴力、經濟癱瘓、腐敗,讓伊拉克的流行文化也難逃厄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大牌影星會從歐洲飛到巴格達出席首映式,但是,BBC記者蓋特豪斯發現,巴格達的電影院現在門庭冷落。

一天,我巧遇一個伊拉克人,他在巴格達開辦了一家電影學院,教年輕人拍電影的藝術。他告訴我一個讓人難以相信的事實:學生中幾乎沒人去過電影院。

每每問起巴格達人,為什么不去看電影?得到的答案可能都一樣,“沒有電影院了”。

但是,這并不是事實。巴格達還有電影院。但是,現在的電影院可不是全家老小能一塊兒去的地方。所以,我決定親自去看看。

身后,一扇金屬的鐵柵欄門緊緊地關上。我們站在一條封閉的過道中。燈光昏暗,空氣靜止,潮乎乎的。一個滿頭灰發、留著小胡子的胖子,無精打采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把玩著一串念珠。

他的身后是電影海報。有些是武打片,還有一些更刺激,其中一張是黛咪·摩爾的《脫衣舞娘》。看來,有些人更保守,用粗筆把脫衣舞娘裸露的肩膀染成了黑色。

胖子說,他叫阿布·阿邁德。我問他,我們能進去找人聊聊嗎?

他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也絕不讓步。后來,阿布總算投降了:人進來可以,不能帶照相機、錄音機。

滿臉尷尬

他帶我們穿過一條充滿尿騷氣的走廊。通往放映廳的大門還開著。能坐400來人的大廳內,只有20來個人——全是男的。

銀幕上剛剛開始打出開場字幕。單單從字幕,看不出即將放映的是什么電影。但是,從觀眾的反應,也能猜出一二。他們伸長了脖子,使勁瞪著我們,臉上寫滿了敵意、尷尬。

放映廳雖然破破爛爛,但仍然可以看出昔日的美麗。紅色的天鵝絨座椅布滿了污跡、裂痕,還有煙頭燙出的黑洞;巨大的銀幕曾經是最先進的;大廳的上面,是裝有繪制精美的石膏浮雕的包廂。

收票員說:“請你趕緊走吧,要不然,我們觀眾就全跑了。”

所以,我們離開了。但是,我還是想好好看看放映大廳。我問他,電影演完了,我能回來看看嗎?他告訴我,2:30可以回來。于是我們到鄰近的小市場去打發時光。

在家娛樂

市場上,賣盜版DVD的小攤生意非常紅火。除了有最近公映的好萊塢大片、阿拉伯語影片之外,還有更多的色情片。

長著一張娃娃臉的阿邁德,經營的貨就放在安著腿兒的大木箱子里。他說:“生意好極了。一美元一張盤。”

這也是巴格達電影院逐漸消亡的原因之一:盜版DVD越來越猖獗。這個現象開始自上世紀90年代,當時,伊拉克受到經濟制裁,人們很難買到進口貨,錢也很少。

然后,伊拉克戰爭開始了。戰爭帶來了兩點變化,一是解除了薩達姆對非國營電視的禁令,巴格達上空,立刻出現了蘑菇群般的衛星電視碟。再往后,伊拉克陷入一片混亂,暴力頻發,人們寧愿呆在相對來說更安全的家里,自娛自樂。

“心都碎了”

回到電影院,制片人歐代·拉什德告訴我,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他經常到這家電影院來看費里尼、帕索利尼、伯格曼的電影。現在,看著空空蕩蕩的放映廳,他真想哭。

歐代說,巴格達電影院的今天,也反映著整個國家的命運。他說,伊拉克新一代虔誠信教的領導人認為,不需要文化。他說,掌權者甚至把文化看作對他們權力的威脅。所以,電影院就只能繼續破落了。

突然,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上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們趕走的那個人、收票員和他的同事們,一致表示要帶我們在電影院轉轉。

上了年紀的放映員阿里,身上穿著臟兮兮的白背心,牙齒殘缺不全。他帶著我們爬上樓梯。放映室內,堆滿了一桶一桶的老電影膠片。他挑出一桶膠片,嫻熟地裝入放映機,按了幾個開關,格利高里·派克和簡·西蒙斯出現在銀幕上。

我問電影院的經理法西爾·卡拉夫,為什么還保留著這些舊膠片?現在的觀眾,誰還想看古董般的好萊塢西部片?

法西爾在電影院工作已經有30年了。這家從前叫“洛克西”的電影院從上世紀30年代開門營業。法西爾說:“我非常喜愛老電影,所以,就把膠片保留了下來。”

但是,他接著說:“現在,電影院死了,巴格達的家庭也不來看電影了。我的心都碎了。”(編輯/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