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梅森
歐洲出了大麻煩。經歷了多年的繁榮與富足之后,嚴重的債務危機正在希臘、西班牙、葡萄牙等南歐國家蔓延。債臺,如同海浪股節節高漲,威脅著要淹沒數以百萬計的歐洲人的夢想。
如果1000年之后,你需要把今天的歐洲搬上舞臺,最具代表性的道具可能包括:小資女性們用來把頭發別在腦后的方款太陽鏡;手工勞動者穿著牛仔褲,臉上留著胡子茬,一到大罷工,就成群地涌上希臘街頭。
大字報顏色鮮艷,上面的口號躍然而出——反對資本主義,反對警察殘暴;疲憊的防暴警察靠在街邊,偷取片刻的清閑。這已經成了歐洲大陸常見的一道風景。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歐盟正式成立。都市化、有知識、能容忍、有韌性、偶然才會有動蕩,成了歐盟成立之初的基石。
歐元統一貨幣,初衷是為了推動歐洲的和諧,但是現在,它面臨著過去幾十年最嚴重的挑戰:歐洲,成了世界經濟的薄弱環節。中國和美國都已經復蘇了,歐洲卻被推進了緊縮的大門。
美國傳染病
歐元區有自己的貨幣、央行,但卻沒有中央政府。取代政府作用的,是1992年簽署的《馬斯特里赫條約》中包含了一些通用的規定,低預算赤字、國家債務不得超過GDP的60%、不救助、中央銀行不介入政府債務市場等。
當時看來,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這是通用的經濟準則。但是,如果你活夠了一定的年頭,肯定曾經看到過,今天的經濟原則,是明天的漢堡包包裝紙。
時光推進到2010年。歐洲度過了信貸緊縮。當初染上那場可怕的美國傳染病的銀行,吃了歐洲中央銀行開出的良藥,也都痊愈了。經濟衰退之溫和,讓法國總統薩科齊和德國總理默克爾在20國峰會上顯得高人一頭。
問題是,和華爾街一樣,規定都是虛構的。
在高盛公司的幫助下,希臘政府和安然公司、雷曼兄弟一樣,把部分債務從資產負債表上挪了下來。隨著新政府登臺執政,真相逐漸曝光,希臘的債務一下子翻了一番。
希臘先后兩次制定計劃削減財政赤字,兩次都得到了歐洲的批準,但是,任何一次,救助都沒有成為現實。
然后,那些借錢給南歐的人突然醒過味兒來,他們意識到,放出去的貸可能收不回來了。
市場曾經假設,希臘人會承受削減赤字的痛苦。現在他們發現,作為投資者的自己,卻有可能成為破財的一方。然后,他們再轉眼看看愛爾蘭人煙稀少的村莊、大片新建的民宅;看看西班牙的通貨緊縮、高漲的失業率,心中撥打一番小算盤后發現,如果坐視希臘違約、不償還部分債務的話,其他國家也會步其后塵。
所以,一場原本靠300億歐元就能解決的經濟危機,現在需要耗資7500億歐元,其中的1/3將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供。
“不救助”的規定作廢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不介入”的條款也作廢了,曾經一度要求客戶提供高質量抵押品的歐洲中央銀行,撒出去一大把整齊干凈、頗有分量的歐元鈔票,換回來一大摞垃圾白條。
風險大轉移
為什么過去這么長時間,歐盟對希臘的狀況不聞不問呢?
原因是,雅典市中心靚麗的名牌時裝店、現在在嶄新的高速公路上被當作路障的閃亮的拖拉機,都是“和諧”的象征。
這是南歐大陸的一個典型現象。你也可以說,從愛爾蘭的戈爾韋,到葡萄牙的里斯本、西班牙的巴塞羅納,再到希臘的雅典,政壇自由民主化的進程,是以中產階級靠房地產升值、逃稅,靜悄悄地積累財富為基礎的。
勞資雙方的社會停戰協議也是以工資快速上漲、養老金保障為基礎的,這種現象在公共部門更為明顯。
作為救助希臘的條件之一,北歐的工業強國要求實施更嚴格的稅收、開支、借貸規定。北歐掌握了南歐的控制權。在我看來,這也標志著自從雷曼兄弟倒臺后開始的風險轉移又有了新發展。
2008年,銀行系統承擔著所有的風險。然后,各國政府接管了風險,并將其控制了一年多。現在,風險從小國向大國轉移,同時,也開始向大街上蔓延了。
埃克薩爾基亞廣場四周狹窄的街巷,素來以激進、自由著稱。但是,從西班牙的奧維耶多到意大利的佩魯賈,再到斯洛伐克的布拉迪斯拉法,任何一個歷史悠久的街巷上,你都可能看到相似的人群。
一代已經工作的成年人,將經歷工資和養老金的大幅度縮水,一代行將畢業的年輕人,根本看不到未來。對于他們來說,就算緊縮能夠挽救歐元,可能再也不會帶來夢想的生活方式了。
問題是,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情愿集體勒緊褲腰帶。(摘自BBC中文網)(編輯/袁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