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老布”情系中國

王子立

1998年之前我沒有想到會在中國工作和生活，但是現在，我在中國已經工作生活了這么長時間，與一大批中國朋友建立了牢固的友誼。

世界500強企業之一的阿爾斯通(ALSTOM)，是法國一家大型跨國集團公司，電力設備和軌道交通裝備的主要制造企業和供貨商，其創新環保的技術和制造能力享譽世界。阿爾斯通中國總部位于北京使館云集的三里屯，其掌門人是一位年已花甲的法國老人——克魯德·布爾布勒。

夏末的北京，天氣依然炎熱，記者在約定的采訪時間走進布爾布勒先生的辦公室。身材高大的布爾布勒先生和藹而健談，記者注意到公司的員工親切地稱呼他為“老布”，公司員工韓穎小姐笑著解釋：“因為他對人非常和藹、親切，不像有些領導那樣讓人畏懼、緊張，所以我們都愿意稱他為‘老布?！崩喜己芟矚g這個稱呼：“我的名字無論是在法語還是在中文中都是很復雜的，所以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在中國的朋友、同事，包括現在的員工，他們都叫我‘老布，我覺得很好，很親切，一點都不會不高興，相反，我很驕傲?！?/p>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同齡人

采訪從個人經歷開始，老布認真地詢問：“我可以從出生時開始說嗎?”記者不禁笑起來，老布接著表示：“那是很重要的一點?！?/p>

原來，老布是1949年10月8日出生的，恰好是新中國成立后一周，為此，他經常對中國朋友說，他就是要等到新中國成立后才來到這個世界：“我真的是在一個很恰當的時機出生的，這注定我會跟中國有很深的淵源?！?/p>

老布出生在法國巴黎，1973年在巴黎中央理工學院獲得學士學位。從少年時代開始，他就對天文學有著濃厚的興趣，神秘莫測的天空吸引著他，雖然一直夢想長大后從事天文領域的工作，可是他的實際工作最初卻是石油勘探勘測。

老布在巴西從事石油勘探勘測工作十多年后，于1987年加入阿爾斯通集團，擔任阿爾斯通水電業務全球總經理，負責公司全球水電業務的運行，工作地點在巴黎。1998年，老布第一次來到中國，代表阿爾斯通公司，與中國有關方面進行廣東從化抽水蓄能電站設備供貨的談判和合同簽訂工作。與大多數外國人一樣，老布在這之前，對中國的了解甚少。此后的3年間，隨著項目談判的進展，老布頻繁地奔波在中法之間，他回憶說，當時的路途非常漫長而艱難，要先從巴黎坐飛機到香港，再從香港坐船到廣州，從廣州開4個小時的車到從化。在項目的談判和執行過程中，老布結交下了很多中國朋友，包括中國工程院院士、水力電力專家、原廣東省電力公司副總經理羅紹基先生。

困難當然不只是路途遙遠，“我們在執行項目時還遇到了。一系列的技術難題，但是，我們與合作方大力合作共同攜手，肩并肩手拉手地尋找解決辦法，最終克服了困難，圓滿地完成了項目，也因此獲得中國政府給予的特別獎勵?！崩喜几嬖V記者。

成功的中文演講

1992年，阿爾斯通公司與天津市政府達成協議，在天津建立一個分廠，負責為中方提供水輪發電機組設備。談判持續了3年，作為阿爾斯通的主要代表，老布在這3年里，來中國不下30次，為雙方合作的成功，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阿爾斯通是一家有著國際背景的跨國企業，而天津方面的談判對手則是一家老國企，這決定了雙方對很多事隋的觀念和看法都會有相當的差距，使得談判遇到了一些阻礙。老布認為，這是很正常的現象，雙方的誠意、互諒互讓則是最后合作達成的保障。1995年阿爾斯通在中國的合資公司——天津阿爾斯通水電設備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一直到現在都是運行非常好的一個公司?！崩喜紝Υ朔浅ｒ湴?，他一直致力于將天津水電公司打造成為中國最先進的水電設備制造企業之一，不僅服務于中國大型水電項目的建設，而且還要出口海外。

在談判期間，天津方面就有人提出，如果談判成功，希望老布在簽約儀式上能夠用中文給大家做一個演講，為了完成這個任務，老布開始學一些簡單的中文。他參加了一些中文課程的培訓，也找了老師，同時請中國朋友幫助他，“我當時的目標就是在15到30人的小型簽約儀式上完成我的中文演講?！钡菦]想到，由于天津市政府考慮到這個項目的成功對于天津的經濟發展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所以決定把簽約儀式搞得再隆重些，將儀式改為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天津廳舉行，參加的人數也變成了500人。

“那么最后您的演講成功了嗎?”聽到記者詢問，老布笑著回答：“雖然我是一個很謙虛的人，但是還是要說，那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演講。當時有500人參加，會后很多朋友告訴我，他們大概聽懂了我演講內容的80％，所以我覺得是非常成功的。通常中國人不會從頭到尾認真聽一個演講，他們會覺得那都是一些官方套話，我的演講很長，但是每句話結束時大家都會給予熱烈的掌聲，這說明大家都在認真聽，而且他們聽懂

老布拿出一個記滿中國漢字的小本子給記者看：“這個小本子就是我那時買的，當時學中文的過程中我隨時記下學過的漢字，到現在已經快20年了。我一直不停地記，我可以簡單地給你讀一段，我會盡量不帶法國口音?！比缓?，老布就用他特有的法國味的中文念道：“會工作會休息，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工作，勞逸結合。”

記者被逗笑了，老布真是一個有趣而認真的人。

出任阿爾斯通中國掌門人

1996年的一天下午，阿爾斯通全球總裁來到老布面前，問他是否有意愿擔任中國區總裁，此時老布對中國已經有了相當多的了解，曾順利完成了阿爾斯通在廣東從化的抽水蓄能電站項目和天津阿爾斯通水電設備合資公司的建立及運行工作。但是，老布沒有馬上答應，到中國長期工作，意味著他的妻子和小女兒都要跟他一起到中國生活，“我要回家跟她們商量一下。”結果，全家商量的結果是：“沒問題，我們愿意到中國生活。當然，促使我下決心到中國工作生活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認真地思考了我在中國的經歷，覺得對中國和中國人民的思考方式、處事原則都有相當的了解，并且很熱愛中國和中國人民，在那里有我的好朋友們，我相信可以在中國工作生活得非常喻快，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是對的?！崩喜颊f。

阿爾斯通當時在中國的主要業務是向中國進口水電機械設備，老布走馬上任阿爾斯通中國區總裁后很快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他希望能夠進一步擴大公司在中國的影響力，更多地參與中國的經濟發展活動，在中國建設自己的工程、研發以及商務中心。在他的努力下，經過多次談判，1997年，阿爾斯通中國成功地簽署了三峽水輪發電機組的供貨合同，為三峽工程電站提供14臺水輪發電機組，以及左岸電廠自動化監控系統，并且后來也陸續參加了大亞灣、嶺澳一期及二期、紅巖河和臺山核電站常規島的建設。

老布積極推動與中國的國有大型企業展開合作，特別是與總部位于成都的東方電氣集團在水電方面進行廣泛的合作，完成水電及核電汽輪發電機組等方面的技術轉讓。他還參與阿爾

期通與上海市政府的有關部門長時間接觸和談判，希望在上海建立合資公司，生產地鐵的相關設備及產品，服務于上海的城市建設。另外，2005年，阿爾斯通投資并購成立阿爾斯通北重電氣裝備(北京)有限公司，并轉入大量先進的設計和制造技術。如今阿爾斯通北重已是中國最先進、最現代化的汽機和發電機制造企業，產品已出口歐洲。老布對技術轉讓的主張和不懈努力，使得中國電力制造業實現了長足的發展和提升，尤其是在中國大型水電和核電常規島的發展方面，他的貢獻更是舉足輕重。

2008年，阿爾斯通中國公司為北京地鐵2號線和首都機場快線提供了最先進的信號系統，為北京奧運會和殘奧會成功舉辦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受到了北京市政府的表彰。同年，在老布的倡導和組織下，阿爾斯通基金會出資100萬歐元，與大自然保護協會一起在云南梅里雪山和老君山建立社區生態多樣化保護項目。老布還是今日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與他母校——巴黎中央理工學院合作項目——中法航空學院的贊助者和參與者。

目前，阿爾斯通中國的員工人數已經達到1萬人左右，占阿爾斯通全球員工總數的10％，年營業額超過10億歐元。在中國20多個城市設有38家實體企業，一直致力于希望成為中國電力和軌道交通領域最忠實可靠的合作伙伴。通過與中國伙伴開展廣泛深入的合作，阿爾斯通在中國擁有20％的水電市場份額，50％的核電站常規島市場份額。阿爾斯通還為國內多個火電項目提供鍋爐、汽輪機和發電機組，以及燃氣循環發電廠等設備和服務。每年大約有20％的產品出口到海外，老布希望將這一數字提高到30％。

北京是個友好而安全的地方

回想自己在中國工作和生活的經歷，老布自認非常滿意和開心?！?998年之前我沒有想到會在中國工作和生活，但是現在，我在中國已經工作生活了這么長時間，與一大批中國朋友建立了牢固的友誼。阿爾斯通中國的業務通過我和公司全體員工的努力，取得了實質性進展，公司在逐步發展壯大，阿爾斯通中國現在擁有一支非常強有力的優秀團隊。另外，我對中國的文化、歷史和風俗的了解也在逐步加深，尤其是已經學會并能夠應用中國的語言文字，是令我最為自豪的一件事?！?/p>

老布對中國文字的熱愛溢于言表：“中國是一個有著幾千年悠久歷史的國家，要了解中國文化就要了解中國歷史，要有長遠眼光，要展望未來回顧歷史。中國的文字對于了解中國文化非常重要，要了解中國文化先要認識漢字。最初吸引我的和對我最有吸引力的也恰恰是中國的漢字，漢字歷史淵源深厚，是跟其他任何文字都不一樣的方塊字，每個漢字都有它自己的意思和形式表達，甚至每個部分都代表各自獨特的意思。比如‘安，一位女士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房頂，女士在家就是安全的意思。我覺得漢字真是非常奇妙的事情，所以我很愿意鉆研每個漢字和它每部分代表的意思。我的目標不只是能說中文，還要會寫會認，這樣才能深入了解中國的文化。”

在中國，另一個讓他感到興奮的事情是，酷愛天文學的老布，在過去的3年中，在新疆、杭州、北京3個不同的地方親眼目睹了3次日食。他認為，這是他一生中一個非常難得的經歷。他說：“一直以來，我對神秘的太空有著濃厚的興趣，喜歡觀測天空中的各個星球，你看，我辦公室四壁懸掛的描繪天空的圖畫，都是我的太太特意為我畫的。到中國后，我發現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從事天文學研究的國家之一，世界上第一臺天文望遠鏡就是在中國制造的，中國古人手繪了大量的星空圖，收集這些星空圖(當然不是原件)已經成為我的一大愛好?！?/p>

老布的太太是一名畫家，和老布一樣，對中國文化產生了興趣，促使她經常嘗試用中國的繪畫理念和技巧進行藝術創作。他們熱愛中國，熱愛北京。“上周我和我的太太及小女兒一起去了天壇公園，參天的古樹下，人們或唱歌或跳舞或散步，老人怡然自得地邊哼小曲邊遛鳥，小朋友親切地用英文跟我們打招呼，大家都那么友好。在我們眼中，北京是一個非常友好的城市，而且很安全，尤其是對外國人而言，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包括巴黎)都令人感到安全，我們全家都非常喜歡這里?！崩喜既缡钦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