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像其他人一樣,本來不曾留意路邊的稻草人。直到1994年夏天,在南波西米亞靠近布拉納城堡的田野中,想為女兒和稻草人拍張合照,突然靈光乍現,他看到的不再是披著破衣爛麻的木頭,而是一位會說故事的劇中人。“那一刻我理解到眼前出現的是某種神秘的事物,而居然一直沒有人注意!”15年后,魯道夫憶起當年。
他開始主動四處尋找稻草人,直至今天,他都以雙重角度看待它們。身為社會學家,他要能理解稻草人的起源、變遷和式微;作為攝影家,他留住了稻草人瞬間的美麗,也從稻草人的世界里捕捉人類命運的吉光片羽。
稻草人變動不居,隨時間推移,從另一個角度或受到季節的更疊,可以從溫和活潑的小猴,變成天威難測的獨夫;或從鄉村教師,變成亞馬遜勇士,甚至是興高采烈的長襪子皮皮。許多時候到底編織出什么故事,似乎只有它們自己才明白。
魯道夫發現,現實生活與超自然世界里的某些片段以隨機方式組合,沒有任何事是預先安排好的,所以他也不以任何方式去干預稻草人的生活。
盡管如此,他的照片是你在任何一片田野或葡萄園里都找不到的。“甚至連它們的主人也無法從照片中辨認出自己編制的稻草人。”他露出頑皮笑容,展示幾幅同一稻草人在同一時間所呈現不同角度的照片。真想不到,竟呈現不同意涵。魯道夫每回發現新的稻草人就像遇到一位知己。幾年當中,他也許會經常拜訪它,靜靜注視它的生命和角色變遷,直至它度過凄涼晚景、分崩離析、枯黃終老。平均來說,經歷這一切大約需時3年。
在與稻草人共度了9年,舉辦許多展覽及演講后,魯道夫和位于布爾諾的馬薩里克大學一致認為,當代社會學不應忽視稻草人現象。2005年魯道夫帶著些許夸張,宣布一門新興科學的發端——田野生命學,并在社會學系正式開課。
“最近我在美洲原住民的神話中發現了稻草人的祖先。”這位稻草人人類學家說,朗費羅的詩篇《夏瓦薩之歌》講述了烏鴉之王卡尬基的傳說:印第安人首領夏瓦薩經常在玉米田四周懸掛死鳥,卡尬基因敗在夏瓦薩手下,也被綁在印第安式的棚屋上示警。根據魯道夫的研究,稻草人最初的原型,也就是泛靈崇拜的一種,至今仍發揮相同作用。
然而不容否認,稻草人已日漸式微,也不可能仿制保留。如果你制作一個稻草人只是用來裝飾花園,就喪失了原本的功能性,也少了民俗創意和因陋就簡的獨特魅力。這絕妙巧合造就的素樸詩歌,終究還得留在田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