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7點半,深圳市區北邊20多公里的龍華鎮街頭已人聲鼎沸,20幾萬工人正在交接班。在其中一條街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一排又一排的人龍前胸貼后背地黏在一起,層層疊疊圍繞足足有7層之寬,仔細觀察其中大多是十七八歲稚氣未脫的農村少女,“不要擠,一會兒就輪到了!”警衛不耐煩地高聲維持秩序。
現場估計有數千人擠著要進一間小房間,這里就是郭臺銘大陸富士康工廠的招工處,雖然鴻海集團對外表示不缺工,但是在元宵節后第一個上班日,富士康的招工處依然敞開大門招工,“富士康缺工缺好幾萬人,但是應該可以很快補足!”一位富士康副總樂觀地指出,富士康以每天數千人的速度用人,只要是成年人,幾乎沒有人被拒于門外。
缺工問題成為臺商致命危機
在排隊的人潮外,來自湖南的韓海濤站著抽煙,腳邊放著一個大行李,他前一天才剛從湖南坐了26小時的火車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我已經28歲了,以前工廠是不要的,今年聽說富士康缺人,年紀第一次放寬到35歲,一聽到消息馬上趕過來應聘!”他剛借錢在湖南孟樓的農村替家人蓋了一間房子,為了還錢,不得不出來當農民工。
連全球最大的代工廠都缺人時,中小型臺商更是深陷缺工潮的危機中。
在龍華東方50多公里的橫崗工業區內,一位46歲的總經理正坐困愁城,不停地將上門的訂單往外推,“不行,你的訂單我只能接一半,我至少還缺800多名工人,想盡辦法都招不到人,我只差沒到門口跪著招工而已!”不停地在電話中協調著的他,就是全球圣誕燈最大生產商中裕電器總經理王武卿。
為了招工,他還每天打電話給在河南鄭州坐鎮的父親王任生告急。王任生是河南連鎖百貨公司丹尼斯百貨的董事長,在河南全省大小城市擁有30幾家百貨公司,是著名的河南百貨大王,旗下擁有3萬名員工,為了在農民工出口大省招工,“我請父親動員全省3萬名員工介紹工人,幾個月下來才找到幾百人而已,你相信嗎?”王武卿無奈地說。
不只王武卿愁容滿面,幾乎所有的臺商、本地企業都快樂不起來。在橫崗這個如同臺灣南部傳統工業區的小鎮上,四處都是傳統業的小工廠,灰塵彌漫的道路兩旁,幾乎每家工廠大門都立著大大的“招工”招牌,而且都擺著一張桌子,派一位員工隨時等候工人上門,但是都徒勞無功。從上海、昆山、東莞、深圳到廣州等臺商聚集的工廠大門,也都看到相同的觸目驚心景象,缺工已成為深圳、東莞、上海等勞力密集產業臺商最致命的危機。
大陸沿海到底缺多少工人?東莞臺商協會會長葉春榮表示,依據臺商協會的調查,東莞及深圳至少缺工300萬人,廣州地區普遍缺工率在3成以上,他估計整個珠江三角洲至少缺上千萬名的勞工!
前一年還充斥在東南沿海城市工廠生產線的2.3億農民工,為何消失了?那股推動“世界工廠”的動力,到底都去哪里了?
物價飛漲出外工作不見得劃算
“深圳的物價太貴了,打工存不了錢。大家都不來了!”35歲、從湖南長沙農村出來打工已10年的出租車司機湯清明,一邊猛按喇叭一邊抱怨著。農民工離鄉背井到沿海城市打工,每天加班,在惡劣的環境里工作,就是為了存錢回去蓋房子、結婚及創業,但城市的物價飛漲,錢變薄了,民工也走了!
7年前,湯清明在深圳郊區租一間房子,每月只要人民幣600元,現在同樣的房子已漲到1600元;以前最平常的白菜一市斤只要8毛,現在卻要價4塊錢,物價飛漲3至5倍,薪水卻沒有相應的調整,“再過兩個月合約到期,我也要回湖南了,不想再留在深圳。”他無奈地說。
正當富士康為不再回廠的女工全力補人之際,在1000公里外,21歲的前富士康筆記本電腦組裝線女工吳徐珍,正從安徽省蚌埠市固鎮的農村家里騎摩托車出門上班。去年她還在富士康工廠里日夜加班,雖然薪水每月可以領到人民幣兩千元以上,但是在外租屋就花掉400元,再加上喜歡出去消費,一個月下來只能存六七百元。今年春節過后,她決定不再跟隨家鄉的民工大軍出門,她在鎮上的新工業區內找到一份新工作,開始當起朝九晚五的輪胎廠工人。
“以前同事都要加班,回到宿舍里空蕩蕩的,心中總是很空虛,現在回到老家,每天都可以與父母見面,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她臉上綻放出快樂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每天住家里省下不少開銷,雖然新工作一個月只有1500元,但是大部分可以存下來,她已開始相親,準備在固鎮成家,她決定再也不回富士康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