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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七日(報告文學)

2010-04-29 00:00:00
雪蓮 2010年3期

這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的幾天,在記憶的長河里,我的家鄉(xiāng)——玉樹像一塊石碑一樣,從此后壓在了我的心上,讓我久久不能輕松……

4月14日的早晨,天氣很好。我正在醫(yī)院坐診,給一個病人看片子的時候,聽那個病人說今天早上七點多玉樹地震了。我當時心里一驚,忍不住抬起頭來盯著他問了一句:“傷到人了沒有?”那個人看了看我說:“我看的是網(wǎng)絡新聞,說目前沒有人員傷亡,可能中午十二點的新聞聯(lián)播就出來了。”哦,沒有人員傷亡,那就好。我提起來的心一下又落了回來。

玉樹是我的家鄉(xiāng),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我的童年、少年都是在那里度過的,后來上了醫(yī)學院離開了故鄉(xiāng),但我卻深深地愛著那里,時時牽掛著那片土地。在我的記憶里玉樹永遠飄散著酥油奶茶的香味。

青藏高原人煙稀少,雖然是地震高發(fā)帶,可不一定能傷到人。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青海省天峻縣就發(fā)生過8.3級的大地震,沒造成人員傷亡,2001年冬天,昆侖山也發(fā)生了8.1級的大地震,當時格爾木的房屋搖晃得非常厲害,可也沒造成人員傷亡。我認為玉樹地震沒有人員傷亡也屬正常。所以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正在這時候又走進來一個病人,隨口說玉樹地震了,死了幾十個人。我吃驚地看著他說:“不是剛才有人說沒有人員傷亡嗎?怎么現(xiàn)在又說死了幾十個人,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網(wǎng)上,已經(jīng)有部隊去救援了。”那個病人說著將他的掛號單遞了過來,我看著掛號單,大腦里一片空白,總覺得死的那幾十個人中就有我的熟人,心里一下子亂得不成樣子。

我趕忙往玉樹打電話,凡是認識的玉樹人我都挨個打,但是電話里一片盲音,無論哪個人都打不通。我忽然意識到通訊大面積中斷,說明地震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我的心隨著電話里傳出的盲音開始焦躁起來。格爾木沒有直達玉樹的大巴,我每次去都是提前幾天打聽便車。可今天我心急如焚,想立刻去玉樹,卻不知該到哪里去找車,當時心里亂成了一團麻。

中午的新聞果然播出了玉樹地震的事,但由于通訊中斷,情況不明,只說是發(fā)生了7.1級的大地震。新聞一播出,我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一個勁兒地來回在屋子里竄。

下午一上班我就情緒激動地跑到院長辦公室,問我們醫(yī)院有沒有安排醫(yī)務人員去玉樹救援的打算,院長說:“目前正在聯(lián)系,如果去,你寒梅就是第一個!你是玉樹人,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你的心里比別人更著急。”我點點頭說:“很想早點去玉樹,想知道我的朋友和親戚怎么樣了,移民村的房子塌了沒有?有沒有人受傷?還有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他們是不是都逃過了這一劫。”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汶川地震中那些堆在廢墟前,永遠也不會有人去認領(lǐng)的書包。我的口才不好,著急了就會語無倫次,甚至會夾雜著藏語說。院長一看我急成這個樣子,就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回辦公室等著,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我傻傻地坐在辦公室,心根本就靜不下來,不知道我的家鄉(xiāng)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樣子。新聞上說地震是7.1級,比起汶川來是不怎么厲害,可處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的家鄉(xiāng)也未必能經(jīng)得起這個級別的地動山搖。那些移民村的人是否逃過了這一劫,也是我擔心的。地震是在早晨七點四十九分發(fā)生的,按習慣他們正在起床,基本上都在屋子里,如果房子塌了那他們豈不都埋在屋子里了?玉樹的春天并不暖和,甚至還很冷,早晨沒事的人一般都不出門,如果房子是在頃刻間坍塌的,那肯定會被埋在屋里的。

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玉樹的孤兒院長大,在玉樹基本沒有親人。可玉樹是我的家鄉(xiāng),我心中美麗而神圣的地方,雖然離開已經(jīng)很多年了,但時常想起那些老人手中轉(zhuǎn)動的經(jīng)筒和風中飄蕩的七彩經(jīng)幡,還有那山一樣高的瑪尼石堆和開滿格桑花的草原……如今它們也許已經(jīng)支離破碎,變成了一片廢墟,而我坐在這里卻無能為力。

下午四點多,醫(yī)院里忽然開始組織大家捐款捐物,并說政府正在組織第一批救援隊前往玉樹。我正納悶怎么院長沒有通知我時,院長的電話來了,叫我立即準備東西,等候政府救援隊的調(diào)遣,前往玉樹救災。放下電話,我忍不住長長地舒了口氣。

從下午四點多一直籌備到凌晨一點多,我們的隊伍總算連夜出發(fā)了。醫(yī)院里與我同行的還有十幾個人,他們都很年輕,一個個都身強力壯,只有我是快五十歲的人了,滿頭的灰發(fā)證明了我在高原度過的滄桑歲月。以我的年齡,和年輕人們站在一起極不相稱,可為了家鄉(xiāng),為了我的同胞,我義無反顧。美麗的家鄉(xiāng)——玉樹,已經(jīng)在這個早晨變成了一堆廢墟!作為玉樹的女兒,我豈能安坐家中?

動員會上,市長說,我們的任務不僅僅是去救災民,更重要的是要保證我們這個救災隊伍成員的安全。玉樹海拔高,氧氣稀薄,前去救援的人由于勞累等多種原因很容易產(chǎn)生高原反應,肺水腫、腦水腫等急性病,作為醫(yī)務人員首先要保證救援隊成員的生命安全,才能更好地去救援災民。聽了市長的話我就知道此去任務繁重。

4月15日的天亮得格外慢,太陽像是被黑夜扯住了一樣久久不愿升起。我坐在一輛挖掘機上,一晃一晃地駛上了通往玉樹的路,家鄉(xiāng)離我越來越近。

玉樹是歌舞的故鄉(xiāng),原生態(tài)的歌舞在這片土地上流傳了千百年;玉樹是一片古老的土地,七彩的經(jīng)幡在這里飄蕩了千百年。可是,誰能想到,4月14日的清晨成了玉樹人心中永遠的廢墟,房屋沒了,街道沒了,老人和孩子沒了,年輕的夫妻也沒了,飄蕩了千百年的經(jīng)幡在這個清晨的冷風中倒了,歲月堆砌起來的瑪尼石堆在這個早晨坍塌了,被風吹動了千百年的六字真言也變成了無奈的嘆息。這一切忽然間就這么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生命,在這一刻變得如此飄渺,無力地發(fā)出低鳴,歡騰了千百年的草原開始嗚咽,蒼茫天地之間只有那一聲聲呼喊和呻吟,撞擊著人們的耳膜……

我昏昏沉沉地坐在挖掘機中搖晃。路況不是很好,加上挖掘機和推土機的速度又很慢,整個救援隊伍的行進速度非常緩慢,是我?guī)资昀锶ネ駱滠囁僮盥囊淮巍1M管我們心急如焚,可也只能無奈地嘆息。

天漸漸亮了,太陽已從東邊冉冉升起,拿出手機一看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我們已經(jīng)趕了大半夜的路。前面的車輛又停了下來,司機說路又堵了。等了半天車也沒有移動的跡象,我問司機怎么還沒動靜?司機說他去看看,說著就從車上跳了下去。

五分鐘后司機回來了,說前去救援的車輛太多了,把道路擠得嚴嚴實實,加上前面有十幾米的路翻漿了,很難走,得等一陣子。進玉樹只有這條路,從西寧及其他地方去玉樹救援的車,全部駛進了這條路,造成了交通堵塞。還好,警察正在前面疏通,估計半個小時后能通暢。司機說完,就抓緊時間在駕駛室里打起盹來。我一聽此言,知道這車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就想下車去活動活動。坐了大半夜的車,渾身都有些僵硬了,而且頭發(fā)也亂得不成樣子。一照鏡子我才發(fā)覺自己真的不年輕了,熬了一夜之后,面容憔悴得不成樣子,跟個六十歲的老人沒什么兩樣。在通往家鄉(xiāng)的路上,我第一次感覺到年輕這個詞離我越來越遙遠。

我想下去透透氣,車門一推開,我就抓住車門旁的扶手往下滑,由于心太急,腳下還沒踩穩(wěn)就松開了手,結(jié)果一頭從車上栽了下去……

等我從短暫的眩暈中清醒過來時,才發(fā)覺頭痛得厲害。雖然同行的領(lǐng)導和同事都沒說什么,可我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這次去玉樹救援我肩負著很重要的任務,我不僅要救死扶傷,還要把大家的意圖翻譯給那些不懂漢話的藏族同胞。我是土生土長的玉樹人,又是藏族,在救援中肯定要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我現(xiàn)在頭痛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到玉樹還怎么救人?當時我心里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大家開始為我擔心,還有人悄悄說為了安全起見,應該給我堵個便車帶回格爾木。衛(wèi)生局長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衛(wèi)生局長想說什么,但我不能隨他的意就此打道回府。我咬著牙對局長說我能行,一定能行。雖然頭有點痛,可根本影響不了我工作。何況到玉樹還有一段路,在這段路上我一定能恢復過來。已經(jīng)走了一大半的路了,現(xiàn)在讓我回去,還不如殺了我。大家一看我這么執(zhí)拗,就讓我坐回到挖掘機里繼續(xù)前行。我在搖搖晃晃中又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后,頭痛不厲害了,肚子卻開始咕咕亂叫。這時候我才發(fā)覺天又快黑了,而車走得還是那么慢。路上的車就像甲蟲一樣擠得密密匝匝的。看到路邊的標識牌,我知道距離玉樹州政府所在地結(jié)古鎮(zhèn),已經(jīng)不遠了,大約還有二三十公里。可這時候車又堵了,而且堵得嚴嚴實實,我坐在挖掘機里急得都快要跳起來,恨不得下車跑完這最后的一段路。司機看我急得坐臥不安,就安慰我說已經(jīng)到了,再堵也堵不到明天早上去,現(xiàn)在天也黑了,這黑燈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著,你跑過去也沒多大用處。何況我們出發(fā)時市長再三強調(diào)了組織紀律性,你可不能單獨行動害了我。大家都很著急,都想著趕緊把物品發(fā)下去,好讓人和物品都能盡快派上用場。聽了司機的話我只好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一天多來我們一直忙著趕路,從市長到司機,一路上沒有一個人提出停車去吃飯,全靠礦泉水和面包充饑。高原的春天并不溫暖,礦泉水喝到肚子里冰得人都打顫顫,腸胃不好的立馬就得上廁所。為了不影響行程,大多數(shù)人只好干扛著,既不吃面包又不喝水,每個人的嘴唇上都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血痂。可大家都不吭聲,總覺得早到一分鐘就能起到一分鐘的作用。雖然路上堵得厲害,但我知道大家的心在拼命地往前趕。

凌晨三點多,我們總算隨著擁擠的車隊駛進了結(jié)古鎮(zhèn),根據(jù)交警的安排駛進了格薩爾王廣場。

往日里寧靜的格薩爾王廣場,此時亂糟糟的,橫七豎八地搭滿了帳篷,地上躺滿了人。

災民們大多數(shù)都擁擠在了這里,在連續(xù)不斷的余震中只有這個空曠的廣場才顯得格外安全。格薩爾王縱馬馳騁的雄偉雕塑佇立在黑夜里,仿佛守護著擁擠到廣場的每一個生命。這讓剛剛從廢墟中爬出來的人們心里有了一種踏實和安寧。

我們帶來的兩車物資在短短的半小時內(nèi)被分發(fā)精光。盡管已經(jīng)有不少救援隊到達了玉樹,可物資仍然短缺。大多數(shù)災民還是擁擠在一起露天躺著,沒有帳篷住,沒有棉被蓋,一家人或者幾個人緊緊地偎依在一起取暖。

玉樹的春夜春寒料峭,我穿著厚厚的毛衣依然能感覺到一股股寒風的襲擊。剛剛喘了口氣我們就開始忙著搭建救援隊伍的工作室兼休息室。將近兩天兩夜沒休息沒吃飯了,可大家的勁頭依然很足,恨不得趕緊搭好帳篷,好讓我們幾個醫(yī)務人員開展工作,而其他人也想去給那些在廢墟中刨人的救援隊搭把手。已經(jīng)是4月16日了,本來一天就能到達的路程我們竟然走了一天一夜多,說出來真的很慚愧。可總算是到了,挖掘機在將近兩天的搖晃后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的頭也不疼了,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影響不了我工作和思想。

雖是深夜,可廣場上依然吵吵嚷嚷,許多災民等著領(lǐng)救援物資,盼著像我們一樣深夜里到達的救援隊給予他們幫助。一些災民在人群里走來走去,不知是找人還是找吃的。他們見我們是醫(yī)務人員,忙招呼了一些受傷的人前來就診。還沒等我們的帳篷搭起來就已經(jīng)圍了不少傷者,他們相互攙扶著,一個個拿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們。黑夜里,我早已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一進格薩爾王廣場我就聞到了,也看到了燈光閃耀處滿臉血污的同胞。他們正焦急地等候著我們,逼得我們不得不在帳篷搭建好之前就開始接診救治傷員。

許多救援隊員提著應急燈奔走在廢墟和災民之間,燈光在玉樹的大地上晃來晃去,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就在這閃閃爍爍的燈光中,人們躺在星空下盼著天亮。

大概凌晨五點多,同行的一位小車司機煮好了一大鍋方便面,招呼我們趕緊吃兩碗,說天馬上亮了,天亮后有我們忙的!而此時我們卻早已餓過了勁,緩了一會兒才想起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吃一頓熱飯了。我們急忙吃了兩碗面后就睡了過去,兩天來我們總算是吃了頓熱飯,并且還在天亮前能踏踏實實地睡上兩三個小時,我感覺這種幸福是我一生中最難得的。

天蒙蒙亮時我們的帳篷里就已經(jīng)擠滿了受傷者,他們一個個用凄苦的眼神看著我們,等待我們給他們包扎傷口,止住流血和疼痛。

我一邊給他們處理傷口一邊仔細地看著他們的面孔,看有沒有我的熟人。此時我對健康的要求也已經(jīng)降到了最低點,只要還活著哪怕是受了傷也沒什么。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希望前來就診的都是些熟面孔,哪怕是一些曾經(jīng)與我有過不愉快的面孔,我都會欣喜若狂,高興地擁抱他們一下,能看到他們,至少證明他們逃過了這一劫。

結(jié)古鎮(zhèn)素有名山之宗、江河之源、牦牛之地、歌舞之鄉(xiāng)的美稱。結(jié)古的藏語意思是“貨物集散的地方”,而今天,這里卻成了片片廢墟,除了格薩爾廣場,我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我看一眼廢墟,心就被撕裂一次,痛心啊!我的同胞,我不斷地抬起淚眼看著不遠處的廢墟,總希望從那里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

除了那些自己跑來就診的輕傷員外,剩下的是一些被人抬進來的重傷員,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傷口都暴露著,皮肉開裂,像猛獸張開的嘴一樣,有的,骨頭都露在外面,齜牙咧嘴的,看著很是恐怖。我一時有些手忙腳亂,不知如何處理。說實話我不是外科大夫,從醫(yī)學院畢業(yè)后我搞了近三十年的心血管科,所以這次被選為救援醫(yī)務人員是因為我是玉樹人,也因為我對高原病很熟悉,對于處理突發(fā)性的高原型疾病很有經(jīng)驗。玉樹的醫(yī)療救援比汶川要復雜得多,許多來救援的人根本使不上勁,有的甚至會出現(xiàn)嚴重的高原反應,這無疑給我們的醫(yī)療救援工作增加了額外的負擔。為了預防這些情況的發(fā)生,我們除了處理傷員,還要及時給其他救援隊宣傳預防高原病的一些簡單實用的方法。我認為在這方面我們要比從其他地方來的人有經(jīng)驗。我們是離玉樹最近的醫(yī)療救援隊,雖然我們不是第一個到達玉樹的救援隊。也不是勢力雄厚的救援隊,技術(shù)力量也比較薄弱,但我們在預防高原病這方面的確很有經(jīng)驗,加上我們?nèi)サ氖畮讉€人中有兩三個是土生土長的藏族人,這無形中給我們的救援工作帶來了很大的便利。許多災民,尤其是那些不懂漢語的災民都到我們帳篷里來處理傷口和求救,一時間忙得一塌糊涂。那些外科大夫處理起傷口來利索極了,根本不容別人插手,再大的傷口也就七八分鐘就清洗包扎完畢。而我卻不同了,面對血糊糊的傷口,我奓著雙手來回掂量,從這個傷員跟前走到那個傷員跟前,看哪一個都很嚴重,都不是我能處理的。我以前只處理過小傷口,而且都是無污染的傷口,這次面對這么大的污染傷口,別說上手處理了,就是看著心里都發(fā)毛。外科大夫永豐看出了我的尷尬,就拉過一個面目全非的傷員對我說:“用雙氧水和鹽水清洗干凈了,就把藥水浸泡過的敷料蓋上,再蓋上干敷料,用繃帶一纏就可以了。纏好一點,我們只是做最簡單的處理,重傷員馬上就要轉(zhuǎn)走,輕傷員先把血止住再說。你別害怕,就當你也是外科大夫。”說著他將一瓶雙氧水和一把鑷子遞給了我。我拿起鑷子夾著棉球,咬著牙擦拭那張滿是血污的面孔,并往上面倒雙氧水沖洗,然后在永豐的指揮下用生理鹽水沖洗,沖了幾下傷口果然干凈了,我就把敷料覆蓋在上面,用繃帶包扎上了。永豐看著那個病人,滿意地說寒主任已經(jīng)出師了,可以單干了。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面對那么多傷員,我不得不趕緊“出師”去單干。好在永豐一直在我旁邊處理傷口,對我不到位的地方及時給予提醒,使我沒出太大的紕漏。幾個傷口處理下來,我的心理障礙完全解除了,的確能“出師單干”了。

真正的救災場面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有條不紊,而是亂哄哄吵得人頭痛。整個廣場上人聲鼎沸,救人的、被救的和那些剛剛前來的志愿者都在叫喊,都在奔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嚷得一塌糊涂。許多重傷者不能到帳篷里來就診,可他們的家人跑來向我們求救,我們只好分組接待傷員。鑒于我是玉樹人又懂藏語,被分為外援一組,專門前往傷者臨時安置的帳篷去處理傷員,同時還到其他救援隊去宣傳高原病的預防和救治。

大量的傷者開始轉(zhuǎn)移,根據(jù)傷情分批轉(zhuǎn)往西安、蘭州、成都、西寧、格爾木等地的醫(yī)院進行治療。天上的飛機轟鳴著一刻也沒有停歇,我知道那是轉(zhuǎn)運傷員的。每看到一批傷員乘救護車離去,一架滿載傷員的飛機起飛,我心里懸著的石頭就會落下一塊。許多傷情慘不忍睹,作為心血管大夫,我心理上根本無法承受,起初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可經(jīng)過短短的半天時間,就完全沒有了那種不敢面對鮮血和外傷的心理障礙,不僅能很熟練地包扎傷口和止血清創(chuàng),并且還能很坦然地面對重大外傷病人。

天很快就黑下來了,忙碌中的日子變得如此短暫。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完前來求救的病人天就黑了,我不得不加快腳步,盡管我已累得氣喘吁吁,并且整整一天只吃了一塊面包,喝了一瓶冷冰冰的礦泉水,可我還是三步并作兩步地穿梭在格薩爾王廣場上的帳篷之間。我暗暗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處理完所有前來求診的人,并且要休息四五個小時以保證體力,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已經(jīng)是16日的晚上了,對于搶險隊員來說搶救生命的72小時黃金時間即將過去,可對于我們醫(yī)務人員來說,生命醫(yī)療救治的黃金時間才剛剛開始。

我已經(jīng)快五十歲了,長得又很瘦小,能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將近兩天兩夜奔忙而沒有倒下已經(jīng)很感謝上蒼了。我來救援我的家鄉(xiāng),救援我的同胞,不能輕易倒下,那樣會給別人留下笑柄。那么多的醫(yī)療救援隊都在不分晝夜連續(xù)作戰(zhàn),他們中有比我年齡大的專家,還是從內(nèi)地來的,沒聽說有一個人倒下,我作為本地人怎么能輕易倒下。我心里默默地鼓勵著自己。下午我路過韓國醫(yī)療隊工作室時,被他們叫去做了一下翻譯,他們正在處理一個頭皮大面積撕裂的病人。那是一個連一句漢話也不會說的老年人,他虛弱而迷茫地看著那些大夫緊張地在他面前指手畫腳,當他聽到我的話以后爹起拇指連說“呀!呀!”。看那些韓國醫(yī)療隊的醫(yī)生認真地處理傷員,有條不紊地做著記錄,我很受感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忍不住替我的同胞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整整一天,我沒有碰到一個熟人,也許碰到了,只是匆忙中很難認出。受傷的大多數(shù)人是從土里刨出來的,他們滿臉滿頭的塵土污垢,身上的衣服更是臟得不成樣子,加上止住的和還沒止住的血污,很難看出他們的本來面目,更別說認出他們來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在匆忙中仔細辨認著他們的面孔。我相信如果碰上熟人,他們也一定會認出我來。

快到夜里十二點,我總算回到了臨時搭建的帳篷診所,大家都已經(jīng)睡了,市長和局長正在商量明天去救援的事。又有大批的救援物資運到了格薩爾王廣場,從今天的情形看,安置在格薩爾王廣場上的災民基本上解決了幾天內(nèi)的溫飽,而周邊和遠處的災民恐怕還處在饑餓和寒冷中,尤其是那些受了重傷的災民,不能因為饑餓和寒冷加重他們的傷情。市長說總指揮部通知我們?nèi)ゾ仍駱渲輺|面的災民,我們的物資和醫(yī)療隊都去,讓我早點休息,明天清早出發(fā)。市長這話一說完我就哭了,哭得一塌糊涂。不知為什么,我當時心里非常難過,就想放聲大哭一場,而市長叫我們上東面去救援的通知似乎給了我哭的理由。我這一哭市長和局長都懵了,他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哭。我來救援是心甘情愿的,要說吃苦受累根本談不上,咋說我也是個富有經(jīng)驗的老醫(yī)務工作者,有著十多年的牧區(qū)基層工作經(jīng)驗,什么樣的苦沒吃過?什么樣的累沒受過?今天在抗震救災的前沿陣地怎么能叫苦叫累呢?何況這還是在我的家鄉(xiāng)啊!市長和局長以及被我的哭聲驚醒的人都吃驚而茫然地看著我,都以為我在外面忙碌一天受了天大的委屈,急問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哭了兩聲后我就哽咽著說我不想去東面,我想去西面,西面哪個方向都行,西北、西南我都樂意去,就是不想去東面。大家依然吃驚地看著我,以為我整整一天給忙糊涂了。

出發(fā)前市長和局長給我們開過會,要我們無條件地服從上級安排,也要無條件地接受救援隊統(tǒng)一行動的命令。我們?nèi)|面救援這是總指揮的命令,怎能隨意更改呢?大家都很茫然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我看了看他們,哽咽著說我想去西面是因為西面有我關(guān)注了六年多的村莊和親人,自三江源移民工程開始,我作為移民醫(yī)療工作組成員之一,一直在關(guān)注他們的健康和生活狀況。在我的心中。移民村的村民們早已成了我的親人。

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玉樹沒有什么直系親人,除了一些同學和朋友外就和這些移民最親了。他們?yōu)榱吮Wo三江源的水土資源,情愿放棄自己的家園,改變延續(xù)了千百年來的生活方式來到這里,力爭適應新的生活方式。可現(xiàn)在這場地震摧毀了他們新的家園。他們能否逃過這一劫難?我很難想象。他們的房屋肯定是全部倒塌了,我知道他們的住房并不結(jié)實,當初我去移民村時他們剛剛搬遷來不久,住進新屋也就三四個月,可好些房子都已經(jīng)裂了口子,那一條條裂口就像草原上的群狼張開的嘴,令人擔憂。當初我們曾多次向上級反應,但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這場地震,那些房屋根本就不可能支撐得住,住在這些屋子里的人能否幸免于難,還是個未知數(shù)。我知道到今天為止埋在土屋里的人如果還沒有被救出來,那是必死無疑了。但我還是很想去看看,很想知道我關(guān)注了六年多的三個移民村的傷亡情況,看看那些熟悉的面孔是否還能依然如故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那些面孔在一夜之間改變了多少?大家聽了我的哭訴后都沉默了。沉默了半晌后,市長說為了安全和救援需要,希望我以大局為重,不要感情用事。他知道我是個優(yōu)秀的醫(yī)務工作者,不可能分不清大是大非。聽了市長的話我知道我這是有意在違反組織紀律,可我不得不違反。我是個醫(yī)務工作者,又是忠實的佛教徒,在生命面前,我要確保我完整的良知。我不愿以后背著良知的十字架去行醫(yī),去悔恨,去走完后半生。于是我用幾乎乞求的口吻說,領(lǐng)導,我沒法考慮大局,也沒法考慮是非曲直,許多機關(guān)和單位總指揮都會在第一時間內(nèi)考慮救援,會及時安排救援隊前往。可移民村總指揮部不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內(nèi)考慮到移民村。我相信他們能自救,但他們很需要我們的幫助,尤其是醫(yī)務人員的幫助。無論怎么說我明天一定要去移民村,你們處分我也行,扣錢也行,我都要去!說著我又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市長和局長一看我這架勢,沉重地點了點頭。

17日早晨六點多我就從鋪上爬起來,背包里裝了盡可能多的紗布和繃帶,以及清創(chuàng)縫合的醫(yī)療用品和藥品,急切地朝玉樹州的西南方向走去,我要去的目的地是加吉娘移民村。

加吉娘移民村是玉樹州三個移民村中最大的移民村,位于玉樹州西南方向12公里處,居住著292戶移民,每一戶都有四五口乃至六七口人,有的甚至有十幾口人。雖然離玉樹州府結(jié)古鎮(zhèn)不遠,可由于地震導致道路塌陷,路況很不好,給人的感覺有些偏僻。這是三個移民村中我最熟悉也最擔心的一個村子,以前我每次來給移民們做醫(yī)療復查時都住在這個村子里,村委會的人我都很熟悉。

路上沒有去加吉娘移民村的車,我只好步行前進。因為心里很著急,走路都是連奔帶跑的。

大約十點時我終于走到了加吉娘移民村,果然不出我所料,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倒塌了,連一間完整的房子都沒有,村委會也只剩下兩堵殘墻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村民們一見我都很激動,急忙撲上前來與我握手,粗糙的雙手抓著我久久也不松開,落滿塵土的臉上流下了難以自制的淚水。那感覺像是久違了的親人,使我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被一個遠方親戚來探望的那種感覺,那種親情和那種無以言表的溫暖。

我很快找到了村委會,村委會正忙著組織大家自救,在自家的廢墟前尋找失蹤的人,挖一些生活日用品和食物。看他們站在一堆堆的廢墟前,抬著無望的眼神從廢墟里刨一些已經(jīng)毀壞了的東西,我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祈禱:但愿新房子蓋得結(jié)實些,住進去后不再看見一個個張開的血口。

我大概咨詢了一下村子里的人員傷亡情況后,很快做出了統(tǒng)計:房屋百分之百倒塌,村民死亡二十八人,失蹤六人,重傷五十多人,輕傷近百人。這樣的傷亡對于一個村子來說已經(jīng)不小了,還好,地震發(fā)生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出門了。從牧民到移民,對他們來說這不是個簡單的轉(zhuǎn)變,他們得學會起早貪黑去奔波生計。也正是他們起早貪黑地去奔波生計,才使村子里的大多數(shù)人幸免于難。地震發(fā)生后大家積極自救,人員絕大多數(shù)都是相互幫襯著從土里刨出來的。村長說已經(jīng)來過一個救援隊了,送來了兩車物資。溫總理也來過了,很關(guān)心村民。現(xiàn)在他們最需要的是醫(yī)療救護人員,受傷的人轉(zhuǎn)走了一些,有些人還沒做任何處理。聽了這些話后我急忙打開背包叫了村醫(yī)一起去處理那些外傷病人。村醫(yī)跟著我邊走邊說他也想處理來著,可沒有任何物品,連身上的衣服都是臟兮兮的。說這些話時他顯得很自責,好像做錯了什么事一樣。我拍拍他身上的土安慰他別自責,天災人禍的事情怪不得你。

擔心帶的物品不夠,我們就先選擇創(chuàng)面大的傷口處理,然后再選擇創(chuàng)面小一點的傷口處理。面對親人們那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創(chuàng)面,我鎮(zhèn)定而謹慎地處理著,聽他們用那熟悉的鄉(xiāng)音說著對我感謝的話。對救援隊伍感謝的話以及對政府感謝的話。我的心理難過得想哭,這是些多么樸實的同胞,受這么大的傷痛卻無怨無悔……還好,因為高原寒冷的天氣,暴露的創(chuàng)口沒有出現(xiàn)感染的跡象,要是在內(nèi)地,這樣被污染了的創(chuàng)口十有八九已經(jīng)感染了。

下午兩點多時,我們倆基本上處理完了那些急需處理的創(chuàng)口,我背來的醫(yī)藥物品也基本上用完了,整個加吉娘村子的情況也算穩(wěn)定了,除了重傷員的轉(zhuǎn)運和村民們的暫時安置外,目前已沒有什么急需解決的問題,而這些問題我都幫不上忙。我能直接幫忙的也就是清創(chuàng)縫合和包扎傷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完了。我不由自主地長長舒了口氣,開始想另外兩個移民村的情況。我知道另外兩個移民村比起加吉娘來恐怕更糟糕,我決定把這里的事情交待給村醫(yī)后去那兩個移民村。

也算老天有眼,就在我正準備出發(fā)去另外兩個移民村時,加吉娘來了一個救援隊,好像是蘭州那邊的,他們帶著兩汽車物資,還有一個醫(yī)療隊。聽我把加吉娘的情況做了介紹后,他們決定分出三個醫(yī)務人員和一車物資跟我去另外兩個移民村,其他的留下來進行村民們的安置和傷員的轉(zhuǎn)運工作。

下午四點,我?guī)е@支醫(yī)療救援隊朝玉樹州西北方向的巴塘移民村駛?cè)ァ?/p>

路上聽司機說今天天葬臺上進行千人死難者火葬儀式,丹增活佛和結(jié)古寺的喇嘛們已經(jīng)超度過那些死難者了,他們應該安息了。聽了這話我忍不住朝天葬臺的方向看去,朦朦朧朧中我果然看到了滾滾濃煙。我知道那些死難者中一定有我熟識的人,也許還有我親近的朋友,我應該去告別一下,可我走不開,這里離天葬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我不能去,只能遠遠地為他們祈禱,祝愿他們的魂魄早日升天。常言說人死如燈滅,他們的死也就只有這一股濃煙了,看著遠方?jīng)_向天空的滾滾濃煙,我相信他們的靈魂一定會得到安寧。

巴塘移民村也有二百多戶居民,是三江源巴塘鄉(xiāng)的全體移民,在玉樹州西北方向十二三公里處,與加吉娘移民村和結(jié)古鎮(zhèn)正好形成—個三角形。說起來距離并不遠,但因為地震后道路好幾處斷裂,路況很不好,救援隊的行進并不順利。

行了一個多小時后,在一個路口看到一輛汽車拋錨了,我們上去一打聽才知他們是去隆寶鎮(zhèn)移民村的救援隊,車上拉著食品和水,也拉著醫(yī)療用品,同行的兩個醫(yī)務人員正坐在路邊打盹,像是在抓緊一切時間休息。隆寶鎮(zhèn)是三個移民村中最小的一個,也是我曾經(jīng)關(guān)注過的醫(yī)療幫扶點,我之所以先選擇了加吉娘和巴塘村而沒有選擇隆寶鎮(zhèn)是因為隆寶鎮(zhèn)距離玉樹州將近70公里,在正西方向,我無法步行去。再說隆寶鎮(zhèn)名氣叫得響亮,但居住的移民并不多,也就十來戶。那里水草豐美肥厚,泉水清澈甘甜,高原很多野生動物繁衍棲息在那里,從許多年前起就是黑頸鶴最溫暖的故鄉(xiāng)。

司機說他是老手,這樣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掉,就主動要求上去幫人家搗鼓汽車,我們只好在車邊上等候。

我們說話的聲音驚醒了坐在路邊打盹的那兩個醫(yī)務人員,他們起身過來給我們道謝。我這才認出那個年齡大一點的大夫是我的同學拉毛,她在玉樹州醫(yī)院工作,跟我一樣是三個移民村的醫(yī)療保健組成員。她的嘴唇干裂嚴重,隨時有流血的可能,面容憔悴干瘦,頭發(fā)也亂蓬蓬的,看上去已經(jīng)好幾天沒精心梳理了。她告訴我已經(jīng)兩三天沒睡覺了,一直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工作室忙。去隆寶鎮(zhèn)是她今天早晨要求的,她看昨天有很多醫(yī)療救援隊已經(jīng)陸續(xù)到達了玉樹州,就想到抽身出來去隆寶鎮(zhèn),她知道目前那里絕對沒有任何救援隊去。自她從廢墟中爬出來起就一直惦念著這幾個村子,隆寶鎮(zhèn)是她最惦念的,那里太偏了,人口又少,一般情況下救援隊是不會關(guān)注的。我相信她的感覺是正確的,那里肯定還沒有救援隊上去。

司機果然是老手,三兩下就將拋錨的問題解決了。我與拉毛握了握手相互鼓勵也相互告別。正是落日時分,空曠的草原沒有炊煙,沒有奶香,沒有牛羊愜意的叫聲,沒有牧民喚歸的音樂,有的只是急匆匆行過的汽車聲和偶爾從車中傳出的呻吟聲。心在這一刻沒有安寧,沒有溫馨,有的只是前行的擔憂和執(zhí)著。隆寶鎮(zhèn)并不遙遠,巴塘村也近在咫尺,可我們的牽念卻走得很遠很遠。

巴塘村果然與我想象的不相上下,一片廢墟,一片呻吟,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整個受災程度跟加吉娘村沒什么區(qū)別,慶幸的是這個村里死的人沒有加吉娘村多,雖然重傷的有幾十人,可死亡的只有兩人,這使我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總算平靜了那么一點。我大概做了一下統(tǒng)計,便知死亡的是兩個年輕人,跟我的孩子差不多,剛剛才長大成人。聽他們的家人說,本來打算開春后讓他們?nèi)ノ鲗幧霞夹g(shù)學校的,誰料想出了這樣的事。家人說這些話時忍不住又哭了,我也跟著開始流淚。這幾天我的眼淚格外多,動不動就流淚,像是淚囊破了一樣。許多傷心的和感動的淚都在這幾天里不間斷地流出來。去年我來過這個村子,知道那兩個孩子,并清楚地記得那兩張年輕的面孔。現(xiàn)在聽著村民們議論那兩個孩子生前的點點滴滴,心里難過極了。聽他們說才讓是在救鄰居時被倒下的房梁砸倒的,房梁直接砸在了頭上,當場就咽了氣。而尕瑪是為救家人用身體撐住了門,他的家人全部跑了出來,而他卻被坍塌下來的房屋捂在了里面,等母親和妹妹在鄰居的幫助下把他從土中刨出來時已經(jīng)咽了氣。我查看了尕瑪?shù)倪z體,他的頭部受過鈍物撞擊,我懷疑房梁或者門頭直接砸在了他的頭上,導致了他的昏迷,緊接著又被磚土捂在了屋子里,所以才未能幸免。這兩個孩子就這么走了,在這一場地震中匆匆忙忙地走了。當初從長江源頭遷移下來時還是懵懂少年,剛剛放下牧鞭才幾年。如果不是這場地震,他們現(xiàn)在正準備著前往省城技校去學習技術(shù),將來他們一定是村子里優(yōu)秀的手藝人,可現(xiàn)在……

他們對親情的眷戀遠遠超過了對生命的眷戀,看著那兩張蒼白而寧靜的面孔,我的心再一次碎裂在夕陽中。

此時是17日晚上八點多,巴塘村在降臨的暮靄中完全安靜了下來。一個十幾人的救援隊在廢墟上走來走去,不甘心地尋找著生命的跡象。雖然巴塘村的人都已經(jīng)睡在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里,可救援的隊員仍然在那里忙。我們的到來給許多正忍受疼痛的傷者帶來了希望,也讓巴塘村的村民們有了一絲安寧和踏實。

很快我們就投入了緊張的救治中,開始重復清創(chuàng)、包扎、固定、縫合等救治工作。

這次我們帶的醫(yī)療用品還算充足,處理傷口時自然要比在加吉娘村認真仔細得多,毒消得也很徹底。等到18日下午一點多時,我們完成了對巴塘村的整個醫(yī)療救援,開始聯(lián)系重傷員轉(zhuǎn)運的問題。因為死的人不多,村民們的自救能力恢復得也很快,除了那些重傷員,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了災后恢復工作。有的人還幫我們進行重傷員的統(tǒng)計和登記,身強力壯的等在車邊幫我們抬傷員。雖然遭遇了這么大的災難,可他們的精神狀態(tài)都非常好,情緒也比較穩(wěn)定,在我們救援的一天里,沒聽到一個人站在廢墟上怨天尤人,只是默默無聞地干著自己該干的事情。村里的黨員干部更是以身作則,無論是分發(fā)物資還是救治護理,都是把老人和婦女兒童讓在最前面,從沒有一例自己搶先。他們的行為讓我們很受感動,也給了我們深深的啟迪,同時也讓生活在都市里的我們感受到了那種原始而久違的純樸和善良。

我記得那天飄著淅淅瀝瀝的雪霰,冷風像內(nèi)地的冬天一樣拼了命地往人的衣縫里灌。老人和婦女兒童都躲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休息,可村干部帶著村里的黨員和年輕人冒雪在廢墟上刨著,挨個給村民們尋找著他們那點微薄的家當。我知道他們想早點把自己的那點家當找出來,好讓重建工作盡早開始,給清理廢墟節(jié)省時間。雖然這個想法很狹隘也很渺小,可體現(xiàn)了他們最真摯的人性。看他們在風雪中忙碌的身影,同行的蘭州同行說,這樣無私而質(zhì)樸的黨員干部,也只有在這樣原始而落后的地方還存在!聽了這話我為我的這些親人們恪守的這份質(zhì)樸和無私又一次流出了感動的淚水。

19日的早晨,從移民村返回之后,我直接去了州醫(yī)院的急救點,我想知道拉毛去隆寶鎮(zhèn)的情況。在我的心里三個移民村都很重要,都像我的親人一樣牽扯著我的心。

我并沒有找到拉毛,但從跟她在一起的一個同事口中得知隆寶鎮(zhèn)的情況相對較好。雖然房屋全部倒塌,但沒有死人,出現(xiàn)了四五個重傷和幾個輕傷。拉毛當時就把這些傷員安排轉(zhuǎn)往了西安。聽了這個消息后,我心中憋了好久的那口氣總算松了下來。

我知道拉毛很忙,她是本地醫(yī)務工作者,許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和協(xié)調(diào)。可盡管如此,她還是抽空去了隆寶鎮(zhèn),那個美麗而偏遠的地方,那個整個夏季都能聽到黑頸鶴歡快啁啾的地方。從三江源移民工程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七年了,我作為移民工程的醫(yī)療保障組成員只去過兩次隆寶鎮(zhèn)。一次是移民工程剛開始,我被安排去做衛(wèi)生預防工作,對于那次前往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記憶,只記得村子不大,人也不多,但風景很美。另一次就是去年,深圳的一個朋友組織捐來幾十臺舊電腦和幾十箱學生用具,逼得我不得不雇個大卡車給三個移民村挨個送去。雖然當時我很累,還在電話中埋怨他為什么捐來的不是錢,而是物?錢多好,背個包就送去了,物我還要花錢雇車。可心里卻一直美滋滋的,總覺得這三個村子的孩子們能這么早用上電腦,雖然是舊的,但也算是跟上了時代的步伐,趕了一趟時髦。誰料才短短一年,這些往事竟然會被廢墟掩埋,永遠地塵封在了記憶中。如今孩子們歡快的笑聲依然在耳旁縈繞,可美麗的校園已不復存在,包括我費力送去的那些學生用品和電腦,也與廢墟混在了一起。

中午時分,忙碌了幾天的我終于回到了格爾木救援隊,回到了我應該戰(zhàn)斗的隊伍。

大家的氣色都不好,忙了好幾天,他們的神情顯得格外疲憊,但還是在臨時搭建的帳篷急救點里忙。沒有人問起我有關(guān)移民村的事情,我知道他們不是不關(guān)心,而是無暇顧及。我也不想說起,總覺得無從說起,曾經(jīng)被專家們整齊規(guī)劃出來的移民村已經(jīng)成了廢墟,連同移民們那一張張質(zhì)樸憨厚的臉都變得模糊而朦朧,我的整個思維也成了片片廢墟。

危重傷員基本全部轉(zhuǎn)運走了,我們的工作也比前兩天清閑多了。除了處理一些前來就診的病人外,我們就做一些宣傳保健工作。同時根據(jù)總指揮部的調(diào)遣開始了災后衛(wèi)生預防工作。

雖然沒有前幾日緊張,可因雜七雜八的事情總也沒閑著,忙到深夜時我們才能踏踏實實地睡一會。

玉樹的風真的很冷,和衣睡在被窩里照樣冷得我們上下牙齒打架,可我們睡得卻格外踏實,每個人的呼嚕聲伴隨著帳篷外的風聲“呼呼”作響。

4月20日早晨十點半,在格薩爾王廣場上舉行了莊嚴而肅穆的玉樹死難者追悼會,隨著同時響起的那聲聲汽笛,我?guī)兹諄硪恢狈v著的心忽然間沉靜如水。

這已經(jīng)是地震后的第七天了,人們還沒來得及從悲痛中走出來。

追悼會結(jié)束后我抽空去了一趟孤兒學校,那是我童年和少年時代讀書生活過的地方。以前我每次來玉樹都要去那里轉(zhuǎn)轉(zhuǎn),這次也不例外,從到玉樹的第一天起我就計劃著去那里轉(zhuǎn)轉(zhuǎn),一直忙到今天才算有了點時間。

學校里有兩個老師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童年時代的朋友。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后來從師范學校畢業(yè)后要求進孤兒院當了老師,所幸在這次地震中他們沒受到傷害。

學校已經(jīng)全面復課,其實地震后三四天他們就已經(jīng)復課了。盡管學校里到處是廢墟,可臨時搭建的帳篷教室里依然傳出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比起汶川地震來,最幸運的就是孩子們的教室倒塌的不是很多,尤其是這座孤兒學校的教室損毀不是很嚴重,使這群孤兒在這次地震中全部幸免于難。這真是值得大家慶幸的一件事。聽著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我恍惚了好幾天的思維有了片刻的寧靜。

我沒找到那兩個同學,他們的同事說他們?nèi)ヮI(lǐng)取孤兒學校的救援物資了,并說這幾日往孤兒學校捐款捐物的人格外多,他們可得忙一陣子。聽完這些話我的心中忽然掠過了一絲欣喜,想想比起我們小時候來,今天的孩子們已經(jīng)非常幸運了,也許香港義工黃福榮的平凡行為讓我們更多地懂得了無私和愛,也更多地體會到了人間真情。孩子是未來,孩子是希望,孩子就是整個民族的太陽。我知道從此以后關(guān)注孤兒的人,會越來越多,他們得到的愛也將會越來越多。

返回的路上,看到許多救援隊已經(jīng)開始清理廢墟,聽說總指揮部已經(jīng)開始籌備重建工作了。聽著機器的隆隆轟鳴聲,我仿佛看到美麗的玉樹正慢慢從這片廢墟上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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