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具特色的北歐

2010年3月4～13日，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常務副主任何毅亭應有關國家政黨邀請率中共代表團訪問了瑞典、芬蘭、挪威及馬耳他四國，我有幸參團陪同訪問。訪問期間，代表團廣泛接觸四國政要，積極宣介我黨執政理念，交流黨的建設經驗，同時就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氣候變化、環境保護等共同關心的問題交換看法，增進了相互了解和友誼。代表團還深入了解四國經濟社會發展思路和舉措。上述四國中，瑞典、芬蘭、挪威同屬北歐國家，歷史上分分合合互有隸屬，政治、經濟、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相似，同丹麥、冰島等共同創造了高福利、高稅收的“北歐模式”。獨具特色的北歐，給代表團留下深刻印象。

環保理念深入人心

北歐國家是環保的先行者，1972年聯合國首次環境會議在瑞典召開，1987年挪威首相布倫特蘭最早提出“可持續發展”理念。北歐國家綜合利用法律、行政和經濟等手段，全面加強生態和環境保護，發展循環經濟，實行清潔生產，可持續發展水平多年居世界前列。它們普遍重視改善能源結構，減少對石油等化石燃料的依賴，鼓勵使用和開發利用可再生能源和清潔能源，推動環保產業大發展，實現能源安全、環境保護和經濟增長的良性循環。

去年冬季以來，北歐經歷了數十年以來最大的降雪，城市積雪很多。我們乘坐的國航班機抵達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時，雪花漫天飛舞。我們發現斯德哥爾摩的街道上特別是人行道、廣場等都撒上了沙粒，顯然是為了確保行人安全，但用沙粒取代鹽和融雪劑避免對環境造成污染。而且雪季過后，將沙粒回收再利用。在連沙粒都回收的瑞典，廢品、垃圾的回收再利用率很高。瑞典議會副議長比約克曼及其同事告訴我們：1994年瑞典議會通過“生產者責任制”法，規定所有生產、銷售、進口包裝產品的企業都有對包裝進行回收利用的義務。近年來，又將該法適用范圍擴展到了廢舊紙張、輪胎、汽車、電子產品等等，廢品回收利用率不斷提高。居民都能自覺將生活垃圾分類投放，最多達七類，市政部門分類回收，城市垃圾再利用率高達90％以上，部分垃圾經過清潔焚燒，用于集中供熱。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來，為減少石油依賴，瑞典積極研發新能源技術。目前，石油占全部能源比例約為30％，而生物燃料使用率達50％，走在世界前列。瑞典計劃在北部建立大型風力發電廠，力爭到2020年將風力發電能力提高10倍。瑞典在保持經濟增長的同時還成功實現碳排放持續降低，用事實證明低排放、高增長可并行不悖。

代表團在斯德哥爾摩還參觀了哈馬碧生態城。哈馬碧擁有將垃圾處理、能源供給和給排水綜合考慮在內全新的、整合式的環境解決方案，高循環、低消耗、低排放，為建設可持續發展城市提供了有益借鑒。這里每人年均排放二氧化碳2～2.5噸，而斯德哥爾摩、瑞典、美國分別為3，4噸、6噸、20噸。其中垃圾分就近樓宅、就近街區和就近地區三級處理，自動化程度和再利用率非常高。該項目負責人介紹，斯德哥爾摩能夠當選2010年歐洲綠色首都城市，哈馬碧生態城功不可沒。習近平副主席前不久訪問瑞典時專程訪問了哈馬碧。據了解，河北唐山曹妃甸生態城項目就借鑒了瑞典生態城市理念。

政治合作蔚然成風

北歐五國政黨制度均為多黨制，選舉時采用比例代表制。除瑞典社民黨曾長期單獨執政外，其他各國多為多黨聯合政府。主要執政黨通過與參政黨的協商、妥協就政府政策達成一致，進行重大改革時甚至還要同議會反對黨協商，爭取共識。黨派之間合作關系相對穩定，確保國家社會經濟政策相對穩定和連續性。二戰以來，芬蘭各屆政府基本上都是多黨聯合政府，目前議會中的8個政黨均在不同時期執政或參政，中左、中右政黨也能合作共同執掌政權，這樣的聯合政府被稱為“彩虹政府”。目前，在瑞典，溫和黨等四個中右政黨聯合執政；在芬蘭，中間黨同右翼的民族聯合黨等共同執政；在挪威，工黨亦聯合社會主義左翼黨(以下簡稱左翼黨)、中間黨兩個議會小黨執政。瑞典將于2010年9月舉行議會選舉，社民黨計劃同其他左翼政黨聯合競選，如獲勝可能組成多黨聯合政府。

挪威工黨和左翼黨均屬中左政黨，左翼黨由原工黨內反對挪威加入北約的黨員及部分挪共成員組成。2005年，工黨改變單獨競選的立場，首次同左翼黨等聯合競選，獲勝后組閣。由于左翼黨特別關注環境議題，聯盟因此被稱為“紅綠聯盟”。2009年，聯合政府蟬聯執政。兩黨能否順利合作攸關執政聯盟前途，外界十分關注。兩黨總書記分別向我們談及合作情況。左翼黨總書記特懷特達爾表示該黨重視與工黨合作，但出于環保理念反對工黨關于在挪西北部近海羅弗敦地區開采石油的計劃，目前正聯合環保組織、漁業界人士向工黨施壓，爭取其讓步。工黨總書記約翰森介紹說，2005年聯合競選成功后，工黨與左翼黨等執政伙伴就共同施政綱領進行了艱苦談判，就多數議題達成一致意見，將暫時難以達成共識的北約、阿富汗問題等議題作為“自殺條款”列入共同綱領。左翼黨主張退出北約，反對挪進一步卷入阿富汗戰爭，但同意維持執政初期政策，如任何一方提出新的政策，聯盟即告解體。當時，雙方的確未能解決在羅弗敦油田開采上的分歧。出于就業考慮，工黨主張開采，但工黨需認真對待兩個執政小伙伴的關切，將盡最大努力通過協商和相互妥協解決有關分歧。看來，即使在西方政治制度下，也存在多黨合作、政治協商。

社會平等世界楷模

北歐國家福利水平高，經濟社會發展較為均衡、公民在地位、權利、教育和就業機會等方面較為平等。反映居民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數”，北歐全球最低，而其人文發展指數名列前茅，挪威曾同冰島并列世界第一。北歐是男女平等的典范，婦女參政、就業程度之高，區域外國家難以相比。芬蘭1907年首賦婦女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挪、丹、瑞等國跟進，成為女權運動發祥地。五國女議員所占比例為40％左右，瑞典目前高達47％，而世界平均值為17％。瑞典、丹麥、芬蘭、冰島四國社民黨領導人均為女性。其中，瑞典社民黨主席薩琳，25歲時進人議會，37歲時任政府副首相兼平等事務大臣。

挪威兒童、平等和社會融合部國務秘書韋斯特林(女)介紹說，在北歐，保障婦女在國家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各領域的地位和權利的做法由來已久。20世紀80年代布倫特蘭擔任挪威首相時確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女性部長需占政府組成的一半。挪威做到了，目前斯托爾滕貝格首相為首的內閣中男女各半，挪威國防大臣多年來一直是女性。目前，全國議會女性比例已經很高，擬就地方議會女性比例作出規定，還要求上市公司董事會女性成員需占40％以上。國家建立了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保障女性受教育權利，使婦女能夠走出家門，加入就業隊伍。婦女高就業是挪威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挪威面臨勞動力短缺的情況下，這尤其重要。她承認，挪威在實現男女完全平等上仍存在不足：女性在生育后重新就業時，其工資水平僅為男性的85％。挪威政府正在著力解決，其中措施之一是擬完善夫婦雙方休“產假”的制度安排，男性也必須依法休假。

廉政建設卓有成效

北歐國家的廉政成就舉世公認。總部位于柏林的世界權威反腐組織“透明國際”連續多年將芬蘭、丹麥、瑞典、挪威等國列為世界上“最為廉潔的國家”，其中芬蘭多次位居榜首。北歐國家多擁有深入人心的廉潔文化，進行長期不懈的廉潔教育，擁有嚴格、完善的反腐立法，公開透明的行政體制，廉潔高效的公務員隊伍，強大、全面的監督機制。瑞典執政黨溫和黨議員布利克斯強調，瑞典等北歐國家腐敗程度低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政務公開，政府文件除少量涉及國家安全以外均向公眾公開，開放程度達99.99％。此外，媒體的監督也發揮了重要作用。瑞典社民黨主席薩琳在1994年擔任政府副首相時個人購物錯刷了公務卡，被媒體曝光后辭職。

說到反腐監督，不能不提及北歐首創的議會監察官制度。訪問芬蘭時，我們走訪了芬議會監察官雅斯凱拉寧。他擁有法律博士學位，2010年1月任議會監察官，但此前已擔任副監察官8年，熟諳議會監察官制度的運作。他告訴我們，1809年瑞典設立議會監察官，開監察官制度之先河，后陸續設立行政監察官、媒體監察員等。目前世界上140多個國家設有監察官制度，但以北歐最具代表性。芬蘭效仿瑞典，于1919年確立議會監察官制度。該制度的主要特點有三：一是獨立性強。監察官由議會選舉產生，向議會報告工作，但獨立于議會、政府及其他公共權力機構依法行使職責，經議會三分之二多數同意才可免職。二是職責廣泛。議會監察官的監察對象包括除議會、議員及政府司法總監以外的所有公共機構，含總統、政府成員，其職責是確保公共機構及公職人員嚴格依法行使公共權力，不得侵犯公民人權及正當權益。三是權力很大。議會監察官主要處理公民對公共機構行使公共權力不當的申訴和舉報，但也可主動發起調查，其起訴權甚至高于總檢察長。不過監察官監察批評方式通常為斥責、訓誡。要求作出解釋，對此公共部門都能認真對待。雅斯凱拉寧強調，芬蘭腐敗發案率低是因為社會道德風尚良好，腐敗行為為人所不齒，司法、刑罰制度運作良好。議會監察官辦公室非專門反腐敗機構，但推動了反腐倡廉工作。我們驚訝地獲悉，議會監察官辦公室近年來未收到任何行賄受賄的申訴。實際上，芬蘭的賄賂現象很少，因而量刑也很低，至多四年徒刑。芬蘭等國被喻為世界最為廉潔的國家，名副其實。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瑞典、芬蘭、挪威重視生態環境、氣候變化，擁有先進的理念和技術，既希望向中國宣傳強化相關理念，也對深化與中國在環境科技、低碳發展等方面的合作寄予厚望，雙方可利用發展理念上的互通性加強溝通，同時著力推動務實合作，將其技術優勢同中國市場優勢結合起來，實現互利共贏、共同發展。中國與北歐政治、社會制度存在根本不同，但在推進民主政治建設、促進社會公正、建立廉潔高效政府等方面也有一些相似做法，雙方可相互尊重，求同存異，增進對各自政治制度、民主政治發展道路、社會建設理念和做法的了解，增強互信。總之，中國與北歐國情迥異，不可能簡單模仿，但其中一些做法不乏可資參考之處，雙方可加強交流借鑒。是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