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關

胡忠軍

有兩個農村小青年，一個綽號“泥鰍”，一個綽號“鐵嘴”，兩個人都在城里跑運輸，沒事就愛聚在一起抬杠。

有一次，泥鰍和鐵嘴到同一個地方去送貨。卸完貨，一伙人到飯店里喝酒，喝到八九分的時候，不知怎么就扯起了公路收費站逃費的事。鐵嘴哀嘆道：“現在收費站的管理越來越嚴，再想鉆空子不可能了。”

聽到這里，泥鰍開始抬杠了：“管理再嚴，也是人控制的。不是我說大話，只要想鉆空子，照樣能鉆。”鐵嘴接著說：“你說得倒輕巧，你鉆個空子叫我看看!”泥鰍隨口說道：“鉆就鉆，你以為我沒這個本事?”鐵嘴趕緊趁熱打鐵：“光吹牛管啥用?你敢打賭不?”泥鰍一拍大腿，說：“賭就賭，誰怕誰!”

這時，兩人雇用的司機，也在一旁推波助瀾，攛掇著兩人布下了賭局：回家的路上，如果泥鰍全部免費過關，鐵嘴認輸，按500元的標準請大家吃飯；否則，這頓飯由泥鰍埋單。

第二天一早，泥鰍酒醒了，想起昨天晚上打賭的事，不由后悔起來。可大話既然說出去了。說什么也不能再改口。于是，他就和雇用的司機小陳商量免交過路費的點子。一開始，他覺得新聞單位的面子大，料想應該能輕松過關，便想著做一個“新聞采訪”的牌子，放在擋風玻璃上。可仔細一想，這樣做漏洞太明顯。你想，電視臺哪有用卡車當采訪車的?后來又想，公安牌照的車免收過路費，干脆做個假公安牌照蒙混過關。可再一想，這樣風險更大，萬一被人發現了，事情就鬧大了。這時候，鐵嘴的電話又來了：“怎么樣?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泥鰍憋著一口氣說：“沒問題!”

最后，泥鰍想起來：前幾天，他看見一輛拉著棺材出殯的卡車，過收費站的時候，穿著孝服的人下車，給收費員磕了一個頭，就免費過了站。泥鰍覺得這個辦法倒不錯，不就是磕一個頭嗎?不費一點成本，一次就省了幾十元的過路費。雖然這辦法不光彩，也不怎么吉利，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這一步了。

主意拿定，泥鰍便和司機小陳一起，到附近的喪葬用品店里買了幾尺黑紗、一個黑袖章和一個引魂幡，將黑紗掛在車頭上，引魂幡放在車廂里，就和鐵嘴一前一后往家趕去。

很快，第一個收費站要到了。泥鰍趕緊躺在車廂里，蒙上被子裝死人。小陳佩戴上黑袖章，一到收費站，他就下車磕頭，可憐巴巴地說：“我們車主突發心臟病，到醫院也沒有搶救過來，現在急著回家辦喪事。為搶救車主，我把錢都花光了，現在身上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了。求求您，放俺過去吧!”

這一招果然有效。收費員是個中年女同志，心腸很軟，一見這情景，眼圈都紅了，揮了揮手就放行了。緊跟在后的鐵嘴見泥鰍用這招成功過關，真是哭笑不得!

不久，又一個收費站到了，泥鰍和小陳故伎重演。這次的收費員是個年輕小伙子，看到這情景，一時不知所措，愣了一下就拿起了電話，向上級領導請示。很快，得到了領導的批準，他便問小陳要了行車證，做了登記，這才讓免費過關。

就這樣，泥鰍用這招苦肉計，闖過了一個又一個收費站，眼看離家越來越近了。

最后一個收費站到了。沒想到，這回遇上了麻煩。值班收費的是個年輕姑娘，工作非常認真，聽完小陳的講述，她伸出頭看了看車牌號，神色有點疑惑，又要過行車證看了看，似乎看出了什么破綻，開始盤問起來：“哪兒的車?車主叫什么?怎么得的病?如何搶救的?”

幸虧小陳是個聰明人，把謊話說得滴水不漏。但姑娘好像還不相信，她直接從收費室里走出來，踮著腳尖朝車廂里看去。眼看要露出馬腳了，泥鰍嚇得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好在姑娘沒有繼續盤查，看到車上的情景，她“唉”了一聲，算是認同了眼前的事實。看來，姑娘也是個好心人，不但放小陳過關，聽說他餓著肚子，還從兜里掏出100元錢交給小陳，讓他在附近飯店先吃飯再上路。

一場虛驚又過去了。泥鰍就這樣一路過關，不但省了300元的過路費，還得到了100元的“捐助”。泥鰍和小陳簡直樂翻了。等開遠了，泥鰍便一把扔掉了引魂幡和黑紗，他笑瞇瞇地停在路邊，等鐵嘴交好路費，來此會合。鐵嘴沒有食言，按照賭約，在離村不遠的集鎮上，請眾人大吃大喝了一頓。

等大家吃飽喝足了出來，天已經黑了。泥鰍像往常一樣開車回家。車子停到家門口，他下車敲門，可奇怪是的，叫了半天，也沒有人開門。他以為家里人睡得太死沒有聽見，便接響了車喇叭。按了半天，門還沒叫開，倒是驚動了周圍的村民。村民們一聽好像是泥鰍的車回來了，紛紛起床趕來。一個大媽一見泥鰍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突然“啊”的一聲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鬼!鬼……”也有幾個膽大的村民圍上前觀察，發現泥鰍并不是鬼，便問：“你不是死了嗎?”

泥鰍頓時愣住了：“誰說我死了?”這時，一個村民告訴他：自己妻子的一個外甥女，在公路收費站當收費員，是她打電話，把泥鰍的死訊告訴了大家。一聽這話，泥鰍更加著急，他用盡全力拍打著大門。

這時，隔壁鄰居聽到動靜，出來對泥鰍說：“趕快去醫院看看吧，你父母聽到你出事的消息后，都昏過去了，正在醫院搶救呢。”

泥鰍一聽，趕緊心急火燎地趕往醫院，到了醫院，他發現：兩位老人已經離開了急救室，轉到了病房觀察治療。

至此，這一場賭約讓泥鰍贏了一頓飯、得到了一筆“捐款”，省了幾百塊過路費，卻差點賠上兩位老人的性命!現在命雖保住了，但連搶救帶住院，泥鰍又要摸出去整整3600塊錢。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