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訥的計劃

菲利普·阿爾森

“如果是最美的，那就抓住不放手。”倫訥盯著對方的眼睛，腦子里不停地想著這句古老的處世格言。瑪麗娜年近三十，貌美如花，正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而且她有錢。為什么不跟她一起規規矩矩地生活呢？

瑪麗娜的鄉間別墅位于小城的城郊，與農屋、如畫的林蔭道和森林相鄰。倫訥一個禮拜前才在一次家具拍賣會上跟她結識。當那些昂貴的家具被一一拍賣時，她坐在他身旁，他們自然而然地交談了起來。

瑪麗娜說，她是位時裝設計師，但她更喜歡談談他的工作。倫訥說他從事藝術品和古董生意。拍賣會后他們一起去喝了一杯葡萄酒，她邀請他下個禮拜去參觀她家里的貴重物品。

瑪麗娜領他參觀了樓里的每一個角落。當他們又回到客廳里時，天已經黑了，她打開那盞大枝形吊燈。倫訥累壞了，他以自己淵博的知識不厭其煩地對屋里的寶貝進行了評論。

“這房子真是美極了！”他說道，“一個人住當然太大了點。”

瑪麗娜一臉得意地說：“我還沒告訴您呢，幾個禮拜前我剛剛繼承這幢房子，是從我叔叔那兒繼承的。我有許多偉大的計劃。也許以后您能為我出出主意。”

當晚，倫訥在瑪麗娜家過夜，睡在供客人住的房間里。他將燈開了很長時間，充分享受躺在真絲枕頭上的快感。多美的一天啊！他想，大概瑪麗娜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富有。只要他表現好，他這輩子就衣食無憂了。

第二天早晨，倫訥六點半就起床了。他將胡子刮得精光，用上等男士香水往身上灑了個遍，打好領帶，扣上衣領。他決定試著勾引瑪麗娜。

倫訥以一個英國侯爵的高雅姿態從樓梯上走下來。瑪麗娜突然向他迎面沖過來。她睡衣外面隨意地套了件晨袍，頭發蓬亂，像是秋日狂風后的野草地。“早上好。”她悶悶不樂地說道，然后急急忙忙地從他身旁走過去了。

倫訥心神不寧地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新煮的咖啡。他想，瑪麗娜不過是還沒睡醒而已。

不一會兒，瑪麗娜穿著黑色長裙走進了廚房。瑪麗娜看都沒有看倫訥，坐下來之后，將一頁紙放到倫訥的碟子前。

倫訥迅速讀了一遍那打著官腔的文字，問：“財政局要派一位檢查員核定遺產稅？”

“內容我已經知道了。”瑪麗娜粗暴地回答說，“現在我恐怕得將一半的遺產交出去，好讓國庫富起來！”

“這太糟糕了。”倫訥說道，但他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他對稅務不熟悉，因為他從不納稅。

瑪麗娜突然嚴厲地盯著他的眼睛，說：“我在檢查員來之前賣掉一些如何？這樣資產少了，稅額也就少了。另外，我也想捉弄一下那些老爺們。”

倫訥沉思著點點頭，腦子飛轉開來，然后說：“您得去黑市上賣。要現金。”

“我覺得這主意偉大極了！”瑪麗娜喜形于色，“您能幫幫我嗎？”

“好的。我認識人，可以跟他們做這樁生意。”

第二天夜里，倫訥就在后院里往一輛小卡車上裝貨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好畫作、瓷器和小家具。次日一大早，他就辭別瑪麗娜，駕車遠去了。他想，她盲目地信任了他。

稅收核查定在兩個禮拜之后，倫訥希望在那之前能賣掉四車貨。他認識幾位大商人和古董收藏家，只要貨好，他們從不多問，而且出手大方。倫訥的第一次外出成果非凡：他帶著85000馬克回到了瑪麗娜身邊。她將這筆錢藏到閣樓上的一個舊衣櫥里，然后打開了一瓶香檳。

“我無話可說了，您真是個天才！”瑪麗娜說。倫訥尷尬地微笑著，跟她干杯。

“我可以吻您嗎？”瑪麗娜問道。她抱住他的肩，用嘴唇觸觸他的臉頰，溫柔地拂過他的嘴。

接下來的兩趟進賬近20萬馬克。

查稅前的那天晚上，倫訥最后一次裝車。

“我要是能熬過明天，我就做上三個十字架。”瑪麗娜說道，“然后我才會外出旅行。我希望您將最后這車貨賣得的錢留給您自己。這份傭金您滿意嗎？”

“當然滿意。您真是太慷慨了。”倫訥低聲回答說。

他匆匆地揮手告別，飛馳而去。每前進一公里，他的怒火也隨之上升。倫訥還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么傻過。瑪麗娜的天真使他喪失了理智。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個有用的工具。這最后一車貨也許能賣得5萬馬克，但跟衣櫥里的那筆財產相比，只是一筆零花錢而已！

倫訥猛一踩剎車，將車子開到了反方向的車道上。

當他將車停到房屋的大門外時，窗戶里已經沒有了燈光。他用備用鑰匙打開門，走進去，輕手輕腳地從長長的樓梯爬上閣樓。他打開衣櫥，發現錢不在了。倫訥的血涌了上來。他急忙趕到二樓，打開瑪麗娜的臥室門。他歇斯底里地翻遍抽屜和柜櫥，搜查床下，將床單扔到地上。門廳里傳來的響聲讓他恢復了理智。人聲嘈雜，瑪麗娜家來客人了？倫訥決定，鎖上臥室門，耐心等待。

整座房子突然喧嘩起來，人們在樓道上奔跑，打開一扇扇門。兩位警官沖進房來，制伏了倫訥，給他戴上了手銬。

當他被帶著穿過客廳時，他的目光落在了瑪麗娜身上。她身穿女傭的服裝，被許多人包圍在中間。

坐進警車后，一位探長向倫訥轉過身來：“朋友，可惜您這次行竊不夠安全。房主人今天度假回來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女傭被綁在房間里。我們在小卡車里只發現了一小部分贓物，其余的哪兒去了？誰是您的同伙？”

“我沒有同伙。”倫訥低聲回答說。

（吳順國摘自《青年博覽》2009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