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承諾

吳吉燭

關路平大學畢業后,志愿去農村支教。初上講臺,他就遇上了一件煩心事:班里有個叫于小貴的同學,很是調皮搗蛋,經常攪得課堂沒法上課。關路平想了很多辦法教育他,都不起作用。思來想去,關路平決定去找于小貴的父母親,讓他們配合做好于小貴的教育工作。

到了于小貴家里,關路平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于小貴的父母親出門打工,已經五年多沒有回來過,于小貴跟隨七十多歲的奶奶生活。老人耳朵又背,關路平費了好大的勁,才從老人那里打聽到鄰居有于小貴父親的電話。回到學校,關路平就給于小貴父親打電話,告訴他于小貴在學校的表現,希望他幫助教育一下孩子。于小貴聽他父親電話時非常聽話,關路平在旁邊看了很滿意,覺得這回于小貴應該會改過了。

確實,自從打過這次電話后,于小貴改變了很多,學習也認真了。然而好景不長,才過十來天,于小貴又開始不安分,并且還打了人。關路平教育一通后,又一次打電話讓他父親教育他。打完電話后,于小貴又變乖了許多。關路平原本以為,在家長的配合下,于小貴會慢慢轉變過來,而且看他聽父親電話的樣子,關路平也相信自己的辦法會起到一定的作用。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于小貴好像故意跟他捉迷藏,打一個電話好一點,不打又開始犯老毛病了。而且后來,于小貴還變本加厲,不但自己搗亂,還慫恿別人搗亂。

那是一天中午,關路平到離學校不遠的后山去,想看一下有沒有學生逗留在那里。他看到山坡上有三個學生在拉拉扯扯,除了于小貴,另外兩個是男同學于明和女同學潘潔芳。“又是于小貴!”關路平在心里念了一句,便偷偷躲在一棵大樹后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果然,于小貴使勁拉住潘潔芳,慫恿于明說:“打呀,快打呀!不打她就跑了。”一旁的于明猶豫著不敢下手。關路平心想,于明平常在班上很老實,從沒有惹是生非,女同學潘潔芳也是個好學生,不知怎么會惹了于明,讓于小貴替他出頭。這時潘潔芳掙扎著說:“放開我,我又沒招惹你們,你們為什么要抓我?”于小貴幸災樂禍地說:“你是沒惹我們,誰叫你運氣不好,剛好讓我們碰上。”又轉頭叫于明:“于明快打呀,打到她哭了,讓她到老師那里告狀,你就可以接到你爸的電話了。快點呀……”

“啊!”聽到這里,關路平愣住了。他知道,于明的父母也是長年在外地打工,他現在是寄養在姑媽家。關路平一下子明白過來,于小貴讓于明打人,是為了讓老師打電話向他父母親告狀,這樣他就可以接聽到父母親的電話了。這樣看來,之前于小貴一次又一次的犯規,目的也是顯而易見的。關路平剛想走出來,學校里傳來了上課的鈴聲。于明聽到鈴聲,背著書包獨自向學校跑去了。于小貴也只好放開潘潔芳,到學校上課去了。

經過這件事后,這天下午,關路平作出了一個決定。他將班上十幾個父母親在外地打工的學生召集來,告訴他們說,以后誰如果表現得好,就可以用老師的手機給外地的父母親打電話。孩子們聽了都非常高興。只有一個人不以為然,那就是于小貴。于小貴說:“打電話有什么稀奇,整天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聽都聽膩了。”關路平沒料到他居然還有更高的要求,就問:“不打電話,你想怎么樣?”“如果老師能讓我父母親回來,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讓老師生氣。”關路平頓時來了精神,對于小貴說,只要于小貴每次認真完成作業,半期考各科平均達到80分以上,他就叫于小貴父母親回來看他。于小貴欣然答應。

從那以后,關路平發現于小貴還真像變了個人,上課認真,作業完成得很好,這是關路平始料不及的。他當時那么干脆答應于小貴,主要考慮只要于小貴能改變,讓他父母親回來一次應該能做得到,況且他們都這么久沒有回來了。之后他給于小貴父親打電話,于小貴父親聽完后贊成關路平的做法,親口答應到時兒子真考80分以上就回來看他。現在眼看著半期考快到了,按于小貴平常的成績,他考個80分完全不成問題。關路平不敢怠慢,半期考前又專門打電話給于小貴的父親,提醒他之前的承諾,誰知于小貴父親說,最近他轉到一個新工地,工程很緊,回不來了。對于當初對關路平和于小貴的承諾,他父親不以為然:小孩子嘛,找個借口或者用別的獎勵哄一下就好了。任憑關路平怎么勸說,于小貴父親就是不回來,還說要回來也要等到過年,不然損失會很大。

這下關路平慌了,這可是他親口許下的承諾呀!要是于小貴考不到80分還有借口,于小貴真考了80分以上,父母親不能回來,他怎么向學生交代?先別說他這個老師沒了威信,也會對于小貴造成不小的傷害呀!以后他極可能再次自暴自棄,到那時想再改變他就難了。

關路平在焦慮不安中等來了期中考試,他希望于小貴真能考過80分,又希望他不要考過80分。終于,半期考成績出來了,于小貴各科平均分居然達到86分!他興沖沖地來找關路平:“老師,你可答應我的,考過80分你就讓我爸媽回來看我,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呀?”

看著一臉期望的于小貴,關路平不忍讓他失望,回答說:“過兩三天吧,我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了,他們聽了都很高興呢!小貴,你可得再接再厲呀。”于小貴聽說爸媽就快回來了,高興地點點頭跑了。關路平再次打通了于小貴父親的電話,可是對方還是一句話:“過年回來。”

不過,三天之后,于小貴的父母親還是急匆匆地趕回來了。他們一到家,就氣沖沖地趕到學校,要找關路平算賬!因為關路平打電話騙他們說,于小貴從山崖上跳下去,死了。害得他們千里迢迢趕回來,花了路費不說,還少賺了很多錢。

關路平首先向于小貴的父母道歉,接著遞給小貴父親一張紙說:“不是我存心騙你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孩子他太需要親人的溫暖了,你們看,這是我以前無意中撿到的,是小貴寫的,我也是從中得到啟發,才這樣騙你們。”小貴父親拿過來一看,只見紙上寫道:“我是個孤兒,爸媽從來不管我,也不回來看我。我生病了他們不知道,我想他們了他們也不知道。我想只有等到我死了,他們才會回來看我吧,我真想死了。”最后寫了三個字:“于小貴。”

于小貴的父母親看完后,顫抖著摟過于小貴,流著淚說:“孩子,爸爸媽媽錯了。” ■(責編:小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