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筆賬

馬敬福

張菲和李林是大學同學,相戀四年,兩個人終于在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之后結婚了。婚禮雖然很簡單,房子也是租的,但兩個人很自信,他們想,只要努力工作,不出五年,肯定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

兩個人省吃儉用開始攢錢,可一年下來一算賬,也只不過攢了3萬多塊錢。但兩個人的形象卻和大學剛畢業時沒法比了,張菲小臉蠟黃,看上去老了十幾歲;李林衣服皺皺巴巴,也跟小老頭似的。單位里開始有人對他們評頭品足了,特別是張菲的同事,總是說她:“你這是干什么呀?年紀輕輕的干嗎這么糟蹋自己呀?攢錢買房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得趁年輕好好打扮打扮,現在不打扮,等真老了再打扮就晚了!”

一開始,張菲并不把同事的話往心里去,可同事們說多了,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兒。回家的時候,她就把同事們說的話跟李林說了。頭幾回,李林總是低著頭不說話,到后來,張菲把李林說急了,李林就沒好氣地甩一句:“她們說得沒錯,買房子是男人的事,以后你自己掙的錢你自己花,好好打扮去吧!”張菲本想跟李林發發牢騷去去郁悶,李林一著急,她也來氣了:“這是你說的,以后咱倆各人花各人掙的錢,三年之內你要是還買不了房子,咱們就離婚!”

打那以后,張菲果然像變了一個人,高檔化妝品、高檔時裝買了一大堆。每天早上,張菲就跟要上臺演戲似的,對著鏡子要打扮一個多小時。李林見了也不說什么,他也想通了,男人既然娶了老婆,就得讓老婆漂亮幸福,買房子的事還真不能讓她太操心,不然自己也會被別人看不起。

李林在一家公司上班,一個月的工資兩千多塊錢,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攢20年才能買上一套房子。李林心想這樣不行,還得掙點外快。李林是學軟件設計的,下班之后他就往別的公司跑,能攬下多少活就干多少活。李林攬的活一多,下班之后可就忙了起來,有時候,他下班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干就干到第二天凌晨。兩個月下來,李林一算賬,一個月的收入突破了1萬元。李林心里踏實了,心說,這樣干下去,三年之內就可以買上房子了。

這天,李林又加班加到凌晨4點多。剛把設計好的軟件存盤,李林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疼得喘不過氣來。他坐在椅子上使勁捶胸口,捶著捶著,就覺胸口一陣發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血噴到褲子上,黑紅黑紅的,這時李林才呼吸漸漸均勻起來……

天亮以后,李林給幾個公司送完加班的活兒,就去了醫院。到醫院一檢查,醫生告訴他,他得了肺結核,是勞累過度所致,應該立即住院治療,不然肺結核很有可能轉為肺癌。李林一想,自己現在正拼命掙錢買房呢,住院哪行?他就從醫院開了點藥,想慢慢治療。

李林這邊拼了命地掙錢,張菲那邊卻常常夜不歸宿。李林問她去做什么了,她說趁著年輕,好好享受享受,什么好玩玩什么,反正家里的事也不用她操心。李林一聽心里一肚子氣,心說:我為了掙錢買房,連命都豁出去了,你還真就兩手一甩什么都不管了。你什么不管也就算了,晚上在家好好陪陪我不行啊?我渴了你給我遞杯水,我難受了你給我吃點藥總可以吧?干嗎一跑出去就好幾天啊?李林心里這么想,可臉上沒表現出來,只跟張菲商量:“家里的事我不用你管,以后你下班了就回家行嗎?”張菲把頭一搖:“下班就回家?不行,我還沒玩夠呢!”李林對張菲有點疑心了,她天天這么玩,哪來的那么多錢呢?她一個月不就兩千多塊錢工資嗎?買化妝品和衣服就花得差不多了,哪還有玩的錢?不行,哪天得跟著她,看她到底去干些什么。

這天,李林下班后就到張菲公司門口蹲著。時間不長,張菲出門了,打扮得妖艷入時,手里提個小包。不大一會兒,一輛大奔開過來,在張菲跟前停下了。車上下來一個大胖子,拉開車門把張菲請上了車。汽車一開,李林就打的跟在了后面。大奔在一家旅行社門口停下,大胖子領著張菲進樓。李林下了車,問門口的保安:“知道剛才進去那女的是干什么的嗎?”

保安看看他:“她是職業伴游,你想干什么?也想找伴游啊?”李林搖搖頭:“我先問問,以后再說。”

回到家里,李林往椅子上一坐就掉下了眼淚。他知道伴游是什么職業,心說:我這么為家里著想,拼命掙錢,你為了吃喝玩樂,難道連人格都不要了嗎?你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還拼命掙錢干什么呀?轉念又一想,自己和張菲相戀四年,又結婚快兩年了,自己既然愛她,就應該以她的快樂為自己的快樂,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自己盡到做丈夫的責任就是了。愛是一筆賬,愛上就得還呢!

李林還是拼命地加班,拼命地工作,拼命地掙錢。李林每次到醫院去檢查,醫生都告訴他病情又加重了,要趕緊住院治療,不然他活不過兩年。李林問住院治療得花多少錢?醫生算了算說少則幾萬元,多則幾十萬元。回到家里,李林一算,這段時間他已經攢了六七萬塊錢,如果治病的話,錢都花進去不說,工作也沒有了,以后再掙錢就更難了。如果不治病,拼命再干兩年,自己就能攢二十多萬元,就算自己死了,給張菲買房子交首付也足夠了。李林一咬牙,得了,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的幸福,拼一把吧!

李林沒有治病,攬的活比以前更多,沒日沒夜地干,兩個多月沒睡過踏實覺。這天,李林突然感到四肢無力,精神恍惚,胸口憋悶,呼吸困難。李林意識到自己可能體力透支太多,大概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可一算賬,自己攢的錢還不夠10萬元!這么點錢,怎么給張菲買房呀?李林捶著胸口,難受得直想跳樓。就在這時,樓下的鄰居捶響了房門:“李林,快出來,你老婆出事兒了,在小區門口被汽車撞了,你快去看看吧。”李林一聽,不顧胸口難受,急忙奔向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已經圍滿了人,張菲躺在地上,一輛大奔停在張菲跟前。李林沖到張菲跟前,蹲下身子,眼淚流了下來:“菲菲,你怎么樣?你怎么樣啊?”司機一看,走了過來:“你是她家屬?我告訴你,這事兒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是自己躺馬路上的,我踩了急剎車才沒撞著她。”張菲臉色慘白,氣息微弱,見李林抱著她,眼淚涌了出來:“大林,我對不起你,是我讓你受累了。你的病我都知道了,我看見了你的血褲子,也見了你的病歷表,我不能讓你再這么受累,才去做伴游了,但我是干凈的,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掙了十幾萬元,你快拿去治病吧,不要管我。”說著,張菲把小包交給了李林。李林拉開小包,發現里面有一個存折和一張病歷表,病歷表上赫然寫著張菲的名字,而張菲得的病也是過度疲勞身體虛脫所致。看了病歷表,李林哭得更兇了:“菲菲,你得了病為什么不告訴我?”張菲說:“我的病沒事兒,以后家里還要靠你呢,你趕快去治病吧。哎,我要是能再堅持半年,掙夠買房的錢多好……”李林緊緊抱住張菲:“菲菲,你別說了,我們都去治病。我不要房子了,我只要你,以后我們都好好活著!”說完,抱起張菲就往醫院跑,一邊跑一邊咳嗽,鮮血濺了一地,旁邊的人看了,全都掉下了眼淚…… ■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