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石情緣

劉 德 李克南

一連三天,云臺市電視臺、晚報等媒體,連續播出或刊登一則尋找鉆石項鏈的尋物啟事。丟失的項鏈為純銀打造,所佩心形鉆石通體湛藍,上面雕刻有“T·Y”兩個花體字母,價值約1萬元人民幣。

失主是一個名叫艾米兒的臺灣女孩,艾米兒是長陽市著名臺商、觀光式“科技生態農場”投資人艾泊濡的獨生女。鉆石項鏈是她和媽媽洪琪女士來云臺山旅游時不慎弄丟的。失主承諾:撿到并送還鉆石項鏈的人,將得到酬金10萬元人民幣。

丟失的鉆石項鏈有什么特別之處?失主為什么不去另行購買一款項鏈,而偏要不惜重金尋找?此事一時成為當地市民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眾說紛紜,各種猜測不脛而走。

一、深山之行

艾米兒因丟失鉆石項鏈,抑郁不堪,幾次輕生尋死,弄得艾泊濡和妻子洪琪焦頭爛額。就在艾米兒一家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名叫喬友田的年輕男子打來電話,說他前些天回云臺市老家探親,到云臺山游玩時撿到了鉆石項鏈?，F在他已來到長陽市。

艾米兒在媽媽陪伴下,約見了喬友田。他是一個身材壯實、長相英俊的年輕人,年約二十四五歲。據他說,去年他大學畢業后,作為一名自愿者,去了麻栗山大山深處的溶洞小學支教一年,剛剛回來。喬友田撿到艾米兒丟失的項鏈后,見款式新穎、雅致,當天就寄給了他在麻栗山溶洞小學的一位女同事,作為結婚禮物。幾天后,他看到晚報上登的尋物啟事,就趕回長陽市,并給艾米兒打來電話告知此事。

喬友田見艾米兒不悅,知道她是怪自己撿到別人的東西又拿去送人,就連連表示歉意。由于溶洞小學在偏遠的麻栗山深處,不通電話,他表示盡快去山里一趟,幫她要回項鏈。還誠懇地說,如果艾米兒不放心,就請她同去麻栗山。

讓一個女孩子隨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去偏遠山區,艾米兒的媽媽實在有些不放心。但艾泊濡先生卻認為,喬友田是一個大學畢業的志愿者,不應該懷疑人家的一片好心。再說,與其讓艾米兒待在家里干著急,還不如和喬友田一塊去一趟山里,這樣還可以借此散散心。艾米兒尋找項鏈心切,又怕中間節外生枝,也同意和喬友田一塊去麻栗山。

艾米兒本來是要媽媽陪她去的,可臨到出發的時候,媽媽突然接到臺灣來的電話,說她最要好的朋友病危,需要她回臺灣見上最后一面。艾泊濡因生意上的事實在脫不開身,只好對喬友田說了很多抱歉、麻煩之類的話,拜托他帶艾米兒一塊去找回鉆石項鏈。

兩人出發了。艾米兒年輕、靚麗,但神情憂郁,沉默寡言,似有無限心事。兩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和汽車,又坐了半個小時山民開的拖拉機,才來到麻栗山山腳下。

艾米兒見這里林木森森,溪水潺潺,不禁被這原生態的自然風光所吸引,她打開隨身帶來的數碼攝像機拍攝起來。剛走幾步,覺得自己的高跟鞋十分不便,喬友田見狀,就從挎包里拿出一雙輕便、柔軟的登山鞋,遞給了她。艾米兒試穿了一下,十分合腳,她感激地看了一眼這個細心的“大哥哥”,輕聲說了句“謝謝”。

山路漫漫,兩人邊走邊閑談起來。喬友田告訴艾米兒說,他的家鄉也在山區,上初中時,他的父親不幸去世,母親又長年生病。后來,多虧了一位好心人的資助,他才順利讀完了大學。大三那年,還交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艾米兒隨口說道:“要是你帶著你的女朋友一塊來,就好了。”喬友田黯然地說:“她來不了啦,她在天國?！卑變侯D時瞪大了眼睛。在艾米兒抱歉而又滿含探詢的目光中,喬友田講述了他與女朋友的故事。

大學畢業前夕,喬友田和他的女友分別在兩地實習。有一天,女友在發給他的短信中說,為了兩人能全身心地投入實習和畢業論文的寫作,今后一個時期,暫時中斷所有通信聯絡。幾個月后,喬友田論文完成、實習結束,他興沖沖地去見女友,才知道她患癌癥已去世一個多月了。原來她是怕影響他的實習,才故意隱瞞自己的病情的。

喬友田說:“當時我一下垮掉了,一連多日閉門不出,整天對著她的照片發呆,她往日的音容笑貌在心里怎么也揮之不去,日子過得消沉、頹廢之極。說實話,當時我連隨她去死的心都有了。”

喬友田說完,發現艾米兒竟是神色黯然,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他哪里知道,自己講述的這一段傷感的往事,無意間觸動了艾米兒內心深處最柔軟、最隱秘的情感。

喬友田繼續講道:“有一天,女友的媽媽忽然來了。她安慰我一番,留下一本女兒在病床上寫的日記給我看?？赐耆沼?我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艾米兒好奇地問道:“她在日記里寫些什么?”喬友田說:“我背誦一段給你聽吧?！苯又痴b起來:“歲月無情,讓人感嘆生命的脆弱和無奈,但我依然對這個世界心存感激。在我短暫的青春年華里,我慶幸自己擁有過親情的溫暖,友情的清純,愛情的濃釅。希望所有我愛的人和深愛我的人,在我走后,不要悲傷,更不要沉湎于漫長的懷念和傷感。因為‘天國中的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們的堅強、快樂和振作,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們代替我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著,去領略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觸的風景……”

艾米兒癡癡地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這位姐姐說得真好?！闭f完潸然淚下。喬友田望著這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心里掠過一陣兄長般的憐愛。

兩人沿著越來越狹窄、陡峭的山路向前走,終于來到了一個大山深處的天然大溶洞前。鄉親們一起圍攏過來,臉上洋溢著純樸、熱情的笑容,像對待貴賓一樣迎接他們。雖然喬友田已經離開這里了,可山里的大人、孩子還都親切地喊他為“喬老師”。

喬友田將一位老師模樣的中年人拉到一邊輕聲交談起來,一會兒回到艾米兒身邊說,他的同事已經收到項鏈了,可惜昨天請假回家了。她母親病重住進了長陽市醫院,她去探望照顧母親,婚事也因此推遲了。真是陰差陽錯,不過他請她放心,項鏈一定能“完璧歸趙”。當晚,山民們用打來的野味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艾米兒見項鏈有了著落,就放心地在這里住了一晚。這時,她才知道,這里是目前大陸唯一的一個“溶洞部落”——全村人都住在這個巨大的天然溶洞里,過著近乎原始的生活;而喬友田支教的所謂“溶洞小學”,其實就在大溶洞中的一個小溶洞內。

第二天,喬友田告訴艾米兒,這里雖然貧窮閉塞,但生態環境很好。在他支教的一年時間內,他曾對麻栗山的土壤成分、環境資源做過大量調查研究,搞了一份《麻栗山自然生態旅游開發暨發展高科技種植業規劃書》。他向艾米兒建議,既然鉆石項鏈有了下落,不如就在山上多住兩天,權當旅游,順便做一個考察,將來讓她爸爸到這里投資、發展。

艾米兒聽喬友田這么一說,也感到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同時,艾米兒覺得這里民風淳樸,風景宜人,是個游玩的好去處,就同意了。

之后一連兩天,喬友田當向導,帶著艾米兒游覽了這里方圓十幾里的山山水水。其間,喬友田介紹說,麻栗山不僅適宜種植火龍果,還適合養殖蜜蜂。若是艾米兒能在爸爸的支持下到這里投資,建一個集科技種植、生態旅游為一體的科技生態園,保證既能幫山民脫貧致富,又可獲得豐厚利潤。

艾米兒被他說得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但她還是有些膽怯地說:“我也知道這里的人很需要我們的幫助,可是,我真能做到這些嗎?”

喬友田說:“如果你愿意去做,我會盡力幫助你夢想成真。”

這句話讓艾米兒感到有說不出的振奮和向往。盡管鉆石項鏈暫時還沒找到,她的心情已經變得開朗多了。只是在艾米兒的心頭,始終隱隱有一個疑問——幾天前與她還素不相識的喬友田,為什么對她的事這樣熱心?另一個疑問同時也冒了上來:為什么父母這么放心讓自己跟隨他來這里?

二、舞會驚魂

就在他倆準備下山返回長陽市時,喬友田竟病倒了。為了讓艾米兒睡得安穩,他連續幾個晚上像個衛士一樣守在她住的房子門口,不小心著了涼,拉起了肚子。這一折騰耽擱了兩天時間,等到他們回到長陽市時,艾米兒的媽媽已從臺灣回來了。喬友田讓艾米兒在家里陪媽媽,自己上了趟醫院,看望了同事的母親,并從同事那兒取回了鉆石項鏈。艾米兒像找到失散嬰兒的母親一樣,把鉆石緊緊地捂在胸前,忍不住喜極而泣。

喬友田試探著問道:“你與這顆鉆石之間,一定有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吧?能講給我聽嗎?”艾米兒搖搖頭,說:“請原諒,這是屬于我和‘他之間的秘密?！?/p>

為了感謝喬友田不辭辛勞幫她找回了鉆石,艾米兒邀請他到一家臺灣人開的西餐廳吃飯。就在兩人進餐之時,艾米兒的手機響了。她只聽了幾句,就神情異常地起身走了出去。艾米兒接完電話回到餐桌旁,一反剛才的熱情,冷冷地對喬友田說:“很抱歉,我有點急事,先走一步。”說完,不等喬友田說話,就急匆匆地離去。

喬友田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著搖搖頭。他實在弄不明白,這個神秘的電話究竟說了什么,以致讓艾米兒對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這天吃晚飯時,艾泊濡夫婦見女兒心情不錯,就讓她講講去麻栗山的見聞。于是,艾米兒興致勃勃地介紹了那個能容納全村三百多人居住的大溶洞。談到那里的環境時,她還把喬友田撰寫的《麻栗山自然生態旅游開發暨發展高科技種植業規劃書》推薦給她爸爸看。

艾泊濡經過反復論證,決定在麻栗山捐資200萬元,用于架設從山下到山上溶洞的輸電線路。在捐贈儀式上,艾米兒受爸爸的委托,代表“科技生態農場”,與當地政府簽訂了聯合開發“科技生態園”的意向書。

不久,“麻栗山科技生態園”正式開工建設,艾米兒真的像喬友田當初所說的那樣,當上了“科技生態園”的經理。當然,協助她開展工作的,還有爸爸派給她的一位主管業務的副經理。喬友田因熟悉當地情況,被任命為經理助理。作為投資項目的負責人,艾米兒深受當地政府和山民的尊重,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生活是那樣的充實而富有意義,人也整個變得開朗、樂觀起來。

這些日子,艾米兒與喬友田朝夕相處,對他的博學、勤勉和樸實很有好感。有一天,艾米兒又向媽媽洪琪談起喬友田如何踏實能干,媽媽半開玩笑地試探說:“米兒,我看喬友田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不如媽媽給你們牽個線,讓他做你的男朋友如何?”

本來有說有笑的艾米兒,一聽這話,忽然滿臉陰云地說:“媽媽,我敬重喬友田,就像敬重一位可以信賴的大哥哥,但他不可能成為我的男朋友?！彼妺寢屄犃诉@話眉頭緊鎖,忙解釋說:“媽媽,您是知道的,我的心里今生今世只有他,再也沒有人能代替他的位子,請您理解女兒,好嗎?”媽媽嘆了口氣,起身走了。

轉眼,艾米兒20歲生日到了。為了給女兒慶賀生日,艾泊濡夫婦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和農場里的部分員工,在家中為女兒舉辦了一場化裝生日舞會。燭光搖曳,霓虹閃爍,賓客們頭戴各式面具,在悠揚的樂曲聲中翩翩起舞。

突然,客廳內響起一聲槍聲,兩個蒙面男人闖了進來。一人手持獵槍對著賓客,一人手持匕首,架在戴著小鹿面具的艾米兒的脖子上。持槍歹徒有恃無恐地大聲威脅道:“艾老板,你女兒在我們手上,請準備好100萬現金,到時候等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艾泊濡夫婦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女兒被歹徒劫持、綁架了!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兩名歹徒挾持人質向門外走去時,一個戴著老虎面具的男子突然大喊道:“等等,你們抓錯人了,她不是艾米兒,她是我的女朋友。”兩個歹徒疑惑地轉過身,對他的話顯然半信半疑。那人又說道:“不信,你摘下她的面具一看就知道了。”手持匕首的歹徒遲疑了一下,還是稍微松開一點摟著女孩脖頸的胳膊,抬起匕首去挑她的面具。

就在歹徒側身去看女孩的臉,確認她是不是艾米兒的一瞬間,戴老虎面具的男子突然抓起身邊餐桌上的兩個酒瓶,同時擲向兩個歹徒。挾持艾米兒的歹徒一驚,側身避讓,艾米兒乘機低頭在那歹徒的左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歹徒負痛松開了手臂,艾米兒掙脫出來,拼命跑回人群。

這時,戴老虎面具的男子已撲到歹徒跟前。歹徒揮舞匕首,刺中了他的胳膊,同時,一拳擊中他的下巴,把他打倒在地。持槍歹徒對空開了一槍,威脅眾人止步,乘大家驚慌之際,拉上同伙,跳上停在門外的摩托車倉皇逃竄。

大家趕緊救起負傷的男子,鮮血已染紅了他的衣袖。艾米兒撲過來摘去他的面具,原來隨機應變解救她的人正是喬友田。

第二天,艾米兒要媽媽陪她一起看看喬友田。到了醫院,媽媽逗她說:“人家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還是你自個兒進去道個謝吧!”艾米兒臉上掠過一片紅暈,獨自進了喬友田的病房。

艾米兒來到喬友田病床前,誠懇而略帶羞澀地說:“喬大哥,多虧你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才騙得歹徒停下來驗證。要不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喬友田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為消除尷尬,艾米兒伸手撫摸著脖頸上戴著的那條鉆石項鏈,有意轉移話題說:“喬大哥,你知道這款貌似普通的鉆石項鏈,我為什么視為生命一般重要嗎?”

在喬友田期待的目光中,艾米兒娓娓道來。

三、生命鉆石

事情發生在兩年前初夏的一天,臺灣高雄市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有一個年約18歲、雙目失明的女孩,牽著導盲犬漫無目的地閑逛。

正走著,她聞到一陣清新而馥郁的香味,剛停下腳步,就聽見一個愉快而年輕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小姐,這里是‘一生之水香水屋,歡迎您光臨?！迸⑧卣f:“原來到了香水專賣店。‘一生之水,‘一生之水,好動聽的店名呀!”

那男子又說:“我叫童葉,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您可以牽著我的手走進來,選購一款您喜歡的香水?！闭f話間,女孩感覺到一只散發著男性氣息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把手放到了這只寬大、清爽的手里。隨著那只手輕輕一握一帶,她從熱浪撲面的馬路上走進了清涼宜人、馨香四溢的店鋪內。

女孩怯生生地說:“先生,我能聞一聞您這里所有的香水嗎?”名叫童葉的年輕店主說:“當然可以?！彼俅螤科鹋⒌氖?逐一拿起貨架上的香水,并耐心地給她介紹:

“這一款香水名叫‘一生之水,我的店鋪的名字也來源于它。這款著名的香水是由三宅一生設計的,據說,他的靈感來自夜空中高掛巴黎鐵塔頂端的月亮?！迸㈦p手捧起香水,一邊聽他講,一邊貪婪地嗅著,仿佛聞到了巴黎夜空上月亮的清幽和神秘。她興奮地說:“‘一生之水原來也是香水的名字?！?/p>

童葉繼續介紹說:“這款香水名字比較特別,它叫‘香城格拉斯的五月玫瑰,據說制作它需花費很長時間,不斷把精心選取的香料萃取、沉淀、醞釀,然后像儲藏名貴葡萄酒一樣,把它放在溫暖的環境里珍藏五年,靜待它吐露芬芳?！迸⒙犃?越發感到驚奇……

第二天一大早,那個可愛的小盲女又來到了“一生之水”香水屋。她說,她喜歡這里香水的氣息。她還告訴童葉,她叫“米粒”,三年前,她因一場大病而失明,從此,她一直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她的爸爸早年到大陸投資辦廠,幾個月前,爸爸身體不好,可生意上的事又放不開手,媽媽就去了大陸,一面照顧爸爸一面幫助打理生意。這些天來,陪伴她的只有家庭教師和保姆,讓她感到生活沉悶極了。米粒的嬌弱、不幸和清純,像一根輕盈的羽毛,拂過童葉的心頭,隨之而來的是對她的深深的憐惜和疼愛。

說話間,店里來了一位女顧客,童葉正要出聲招呼,米粒學著昨天童葉與她說話的口氣,搶先說道:“這里是‘一生之水香水屋,歡迎光臨!”那女顧客見她戴著一副茶色眼鏡,料不到她是盲人,就說:“給我拿一瓶‘小熊寶寶兒童香水和一瓶‘古龍男士香水。”

米粒說聲“請您稍等”,就摸索著走到琳瑯滿目的貨架旁,準確地拿出了這兩種香水。童葉驚奇地望著她:這個聰明的女孩,僅憑昨天聽他介紹一遍,竟然用嗅覺把香味、聲音和位置一一對應地記了下來!

顧客走后,童葉夸獎她說:“你真是個聰明、神奇的女孩。”米粒不無炫耀地說,她近來嗅覺變得越來越靈敏,平時在家中分辨人和事物,大都是靠嗅覺。媽媽告訴她,上帝對一個人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他打開一扇窗。童葉說:“如果你愿意,我想聘請你做‘一生之水的員工,這樣,你就可以每天和這些香水相伴了。”米粒開心地笑了。

令兩人都想不到的是,由于米粒的到來,香水屋的生意越發興隆,不少人就是專程來看望這位神奇的盲人“香水女郎”的。就這樣,米粒成了童老板屬下唯一的員工,在這里度過了她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轉眼到了米粒18歲的生日。為了讓她開心,童葉邀請了一些朋友為她舉辦了一次小型生日派對。

吃飯的時候,童葉緊挨在米粒身邊,他把每道菜逐一夾到米粒面前的小碟子里,并詳細介紹菜的色澤和特點。看著這一幕,每個朋友心里都有一種酸楚的感動。童葉注意到這些,就用得意的語氣對朋友說:“米粒姑娘對氣味有著特別的敏感和記憶,現在我請她表演給大家看。”說著,他對米粒發出指令:“碎芹,文魚……”奇跡發生了,隨著指令,米粒準確地用筷子夾到了這些菜肴。

餐桌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大家不禁對這位神奇的女孩報以熱烈的掌聲。要知道,每一道菜,童葉只為她介紹一次啊!當童葉告訴大家,米粒憑著靈敏的嗅覺,能記住店鋪里上百種香水的位置時,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童葉對她發自內心的呵護,讓她有說不出的開心和自信,整個晚上,她都緊緊地依偎在童葉身邊,幸福、快樂得像個天使。

深夜,童葉開車送她回家時,她突然伏在他的懷里,哽咽著說:“如果我是漂泊在黑暗海底的一條魚,你就是滋潤我的‘一生之水……”童葉也情不自禁地吻著這個美麗而不幸的女孩,深情地說:“如果我是一片原野,你就是盛開在原野上的‘香城格拉斯的五月玫瑰?！?/p>

就在那個夜晚,米粒撫摸著童葉的臉,無限向往地告訴他說:“爸爸媽媽正在為我安排移植眼角膜手術,一旦聯系到眼角膜捐獻者,我就可以通過手術重見光明,到那時我就可以看見你的臉啦!”

誰也沒有想到,童葉和米粒這種童話般的愛情,會在一個月后的暴風雨之夜中斷。那個夜晚,強熱帶風暴登陸臺灣島,整個高雄市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獨自瑟縮在房中的米粒恐懼地聽著暴風雨拍打屋檐和門窗,不由自主地撥通了童葉的電話:“我好害怕,你快來吧!”童葉安慰著極度恐懼的她,說:“你別怕,我馬上就到。”

然而,米粒等了整整一夜,也沒有見到童葉。

三天后,她的爸爸媽媽從大陸回來了,告訴她已經聯系到了自愿捐獻眼角膜的人,醫院馬上就要安排手術。臨上手術臺時,米粒還在疑惑地問媽媽:童葉為什么沒來?媽媽說,他接到了一家跨國公司的應聘面試通知,匆忙間去了美國。還說,現在手術要緊,不要再去想其他無關的事情。

眼角膜移植手術非常成功,拆線的日子終于到了。醫生為她輕輕揭開蒙在眼上的紗布,小心地拆去縫合線,她驚喜地睜開眼,一下子就看到了記憶中既熟悉又親切的爸爸媽媽,看到了病床前白色的康乃馨,還有一個精致的相框。米粒拿起相框,指著照片上英俊、儒雅的小伙子,有些羞澀地問媽媽:“他就是童葉大哥哥嗎?”

媽媽一下子摟緊女兒,潸然淚下。照片上的年輕人正是童葉,可是他的微笑永遠定格在了相框中。那個暴雨之夜,他開車去米粒家,路上不幸發生車禍,他身受重傷。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留下遺囑,把他的眼角膜捐獻給米粒。

得知真相,米粒痛悔萬分,她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腦袋,悔不該一時任性,讓童葉在惡劣的天氣里駕車去看她。情緒波動最激烈的時候,她幾次要以死去追隨童葉。經爸爸媽媽苦苦相勸,米粒答應不自尋短見,但她從此郁郁寡歡,整天生活在回憶中不能自拔,再也沒有一點精神。

有一天,米粒無意中從網上得知:美國有一家名為“生命鉆石”的珠寶公司,可以將人的骨灰通過攝氏1600度的高溫,提煉出骨灰中的碳元素,再經過高壓結晶、成型、切割等一系列工藝,制成具有特殊意義的“生命鉆石”。米粒當即與那家珠寶公司取得了聯系,并取來部分童葉的骨灰,在媽媽的陪伴下,遠涉重洋去了美國。最終,珠寶公司按照她的要求,為她加工制作了一枚通體湛藍、晶瑩璀璨的“生命鉆石”,并為這顆鉆石配上了一條純銀的項鏈。鉆石上“T·Y”兩個花體字母,就是童葉名字的縮寫。

從此,這顆鉆石就成了米粒終日貼身佩戴的飾物,它讓她感覺就像是童葉日夜在陪伴著她孤寂的心靈……

講到這里,艾米兒已是淚流滿面。喬友田知道故事中的“米?！惫媚锞褪前變罕救?就安慰她說:“艾米兒,童葉給了你感天動地的愛,也給了你一雙明亮的眼睛,他幻化為鉆石,也會保佑你永遠快樂、幸福的?！?/p>

過了片刻,他又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我……我卻欺騙了你,我幫你找回的鉆石項鏈是仿制的?！眴逃烟镎f著,忐忑不安地低下頭,他實在怕看到艾米兒失望、痛苦的樣子。

不料,艾米兒微微一笑,平靜地說:“喬大哥,你不用難過,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還知道,讓我出面去麻栗山投資興建科技生態園一事,也是你給我爸爸出的主意;而且,你根本就沒有女朋友,當初你費盡心機‘騙我去麻栗山,一路上編造所謂的女友日記,都是為了讓我擺脫過去的陰影,振作、快樂起來……”

這一下輪到喬友田吃驚了,他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四、陽光之愛

艾米兒忽然像個孩子似的,調皮地說:“你還記得那天在西餐廳我請你吃飯時,接到的那個電話嗎?那個電話是一個外地女人打來的,她說她撿到了我丟失的鉆石項鏈。”她還告訴艾米兒,有一天,她隨出差的丈夫一道來云臺市,丈夫去辦事,她一個人去了云臺山風景區游覽,在一片小竹林里撿到一條項鏈。因見項鏈上的鉆石比一般的鉆石要輕,她以為是景點出售的仿真工藝品,就隨手放進了包內。第二天,她就回老家去了。幾天后,她丈夫出差回到家中,她在幫丈夫整理行李時,無意中看到了他帶回來的《云臺晚報》上刊登的那則“尋物啟事”,這才得知這款項鏈非同一般,于是,她馬上給艾米兒打電話。

艾米兒一見那個外地女人送還的項鏈,就知道這才是她丟失的“生命鉆石”。因為喬友田“送還”她的項鏈,雖然鉆石的質地、色澤、款式,甚至上面雕刻的字母和銀鏈上的花紋都一絲不差,但與那位女士送來的鉆石相比較,后者更光滑圓潤,上面還隱隱帶有她熟悉的氣息——那自然是它被自己長期佩戴的結果。

艾米兒拿到真的鉆石項鏈后,對喬友田的種種行為起了疑心。他為什么把自己騙到麻栗山?他又從哪里弄來的仿制項鏈?艾米兒把心中的疑惑告訴了爸爸媽媽,得知丟失的項鏈已經找到,媽媽就對她說了事情的原委。

其實,喬友田與艾米兒的爸爸早就認識,而且關系非同一般。作為貧困山區的學生,喬友田能順利地讀完大學,完全是靠艾泊濡先生的資助;在大學讀書期間,他成績優異,并定期寫信向艾泊濡匯報學習情況,很受艾先生的賞識。喬友田在麻栗山溶洞小學支教期間,所做的考察、調研和規劃,也都是在艾泊濡的指導下進行的。

那天,喬友田結束了為期一年的支教工作,帶著他的考察、研究成果,回城來見艾泊濡先生。得知他正為女兒丟失鉆石項鏈的事而犯愁,喬友田就建議說,不如暗中找一家珠寶公司,為艾米兒仿制一款鉆石項鏈,而后就說是他撿到的。

因艾泊濡沒有拿喬友田當外人,就對他講了鉆石項鏈的特殊來歷。喬友田這才知道,丟失的鉆石因制作和材料特殊,與一般的鉆石在光澤、比重等方面都有所不同。再加上這顆鉆石被艾米兒視作生命,整日貼身佩戴,若叫一般珠寶廠家再仿制一顆,根本瞞不過艾米兒。

喬友田與艾泊濡夫婦幾經商量,最后想出一個辦法:讓喬友田出面,說他回云臺市老家探親時撿到了鉆石項鏈,但又寄到了麻栗山一位同事那里,需要和艾米兒一起去山里取回。然后利用輾轉往返的時間,讓艾米兒的母親借口回臺灣探望病友,再取一些童葉的骨灰,到美國那家珠寶公司重新制作一顆同樣的鉆石。同時,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讓艾米兒到麻栗山自然環境中散散心。當然,喬友田口中的那位女同事是虛構的。

艾米兒聽了媽媽的講述,心中對喬友田的良苦用心充滿感激。后來,又發生了歹徒劫持人質事件,生日舞會上,喬友田挺身而出、勇斗歹徒的行為,更是使艾米兒在感動之余,從心里深深愛上了這個機智勇敢的“大哥哥”。

艾米兒講到這里,情不自禁地拉過喬友田的雙手,繼續說道:“喬大哥,這顆‘生命鉆石失而復得,冥冥之中也許是在昭示我另一份真愛的到來?！闭f完,艾米兒深情地凝望著他。聽著艾米兒大膽火辣的愛情表白,喬友田年輕的心被一種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容。他看著艾米兒脖頸上那顆凝結著童葉生命靈光的鉆石,不禁想到了那個使艾米兒重見光明的臺灣青年,想到了他的“一生之水”香水屋。他感慨萬千地說道:“我不是你的‘一生之水,也不是你的‘生命鉆石,我只有一個愿望,就是讓你永遠健康、快樂!”艾米兒嬌羞地說:“你有一顆比鉆石更珍貴的愛心,你一定能帶來溫暖我一生的陽光之愛……”

兩個年輕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一個月后,喬友田傷愈出院。艾泊濡專門為他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晚宴。當艾泊濡在宴席上宣布女兒與喬友田訂婚的消息時,出席宴會的親朋和公司中層以上管理人員,依次上前向兩人敬酒。

就在艾泊濡的下屬、農場副經理王成軍手端酒杯,跟隨他人走上前,向并肩而立的喬友田和艾米兒敬酒時,艾米兒突然像見到毒蛇一樣,猛地扔掉酒杯,恐懼地尖叫起來:“歹徒,他是歹徒!”

出席宴會的人全都吃驚地望著滿臉驚惶的王成軍。喬友田見事情蹊蹺,上前攔住正打算往外走的王成軍,并打電話報警。公安人員很快趕到。艾米兒說,那天,歹徒緊緊勒著她的脖子,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人身上讓她感到恐怖的特殊體味。正是憑著對氣味的記憶,她“認出”了王成軍就是劫持她的歹徒。喬友田在一邊特意介紹了艾米兒因失明而對氣味“過鼻不忘”的“特異功能”。王成軍大聲抗議說:“她又不是警犬,憑氣味認人,真是荒唐!”

一名公安人員說,早在三十多年前,美國著名的生物學家勒維瑟·托馬斯就提出了“氣味紋”的概念。他認為,每個人的體味都攜帶一種作為識別標志的特殊免疫蛋白,它就像人的臉和指紋一樣,與生俱來,獨一無二。目前,“氣味紋”這一概念已被引入司法實踐,并應用于罪案識別。

就在王成軍還想狡辯之時,喬友田猛地想起當時艾米爾痛咬歹徒手臂的一幕。他突然上前,捋起王成軍左臂衣袖,上面一排齒痕依然清晰可見。據此,公安人員認定,王成軍有犯罪嫌疑,并對他采取了強制措施。

通過對艾米兒特殊嗅覺的靈敏度、可信度的反復測試,以及對案件的進一步偵查,案情水落石出。確鑿證據面前,王成軍不得不交代了犯罪的全過程。前一時期,王成軍從親戚朋友處舉債炒股,不料血本無歸。于是,他鋌而走險,伙同他的表弟,企圖在艾米兒的生日舞會上綁架艾米兒,向艾泊濡勒索巨額贖金。不料被機智勇敢的喬友田救下了人質,壞了他們的“好事”,更想不到今天他身上的氣味“出賣”了他……

一年后,喬友田和艾米兒舉行了幸福的婚禮?；槎Y上,兩人手端酒杯向來賓一一敬酒,并鄭重地宣布:他們夫婦將捐資20萬元,用于修建麻栗山“希望小學”。前來賀喜的麻栗山村民代表與大家一起熱烈鼓掌…… ■

(責編: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