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蜜蜂宣言

韓小蕙

嗡嗡，我們是“80后”蜜蜂。

我們的宣言是：拋棄傳統的重負，重建新的世界觀和社會秩序。在自己拯救自己的同時，也要拯救人類，拯救地球，拯救全體生物！

嗡嗡，在鋪天蓋地的歌頌聲中，我們全體蜂民毫無辦法，只有頭腦持續發熱，更加拼命地工作——采蜜、采粉、采膠、采水、釀蜜、筑巢、哺育幼蟲、飼喂蜂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就這么工作、工作、工作，兢兢業業，嘔心瀝血，直至累倒、累得吐血、累得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可是，現在，我們“80后”蜜蜂卻不再這樣想了！我們漸漸感覺到：家族的傳統負擔太沉重了——面對這個荒謬的世界，我們還值得做出如此重大的犧牲嗎？

貪得無厭的人類，從來不肯停下他們饕奪的野心，生活得越富足越安逸越幸福，他們就越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有了一百平方米的公寓房，他們就想著五百平方米的別墅； 有了桑塔納，他們就想著寶馬、奔馳、凱迪拉克；有了一千萬，他們就想著一千億、二千億；有了金山、銀海，他們又想著鉆石的大漠、瑪瑙的大洋、美玉的整個兒世界……

沒完沒了的貪婪，使他們把這個地球弄得亂七八糟，滿目瘡痍——

氣候變得越來越炎熱，河流一條條地干涸了，綠洲一片片地變成了沙漠，連冰山都被烤焦了，再也沒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美景！

臭氧層變得越來越稀薄，生態環境一天天被破壞，使得我們生存的空間越來越濃縮，快速減少。終歸有一日，天空就會被戳開一個大窟窿，連女媧也無法煉出巨大的五彩石，再也無力“石破天驚逗秋雨”了！

動物、植物及一切生物，一批批地死去，不少種群加速地從地球上絕版了。人類卻一天比一天繁衍、密集，而且都要求福祿壽喜，都要求長命百歲。于是，資源就一天比一天匱乏，終于爆發了戰爭——搶奪土地！搶奪水源！搶奪石油！搶奪空氣！搶奪地球上一切可以使財富增值、使生命延年的綠色！

于是，順理成章的，人類開始造假——用化學肥料取代自然界的天然農家肥；用越來越毒的殺蟲劑對付病蟲害；用催生素、催肥素驅趕豬牛羊、雞鴨鵝、烏龜王八魚類快速生長；用催紅素染紅蘋果、鴨梨、西瓜、桃和杏；用增白劑漂白大米、面粉……

于是，最終，人類毒害了他們自己——

“禽流感”來了！“口蹄疫”來了！“SARS（非典）”來了！來了！各種癌癥雪崩似的到處爆炸！心腦血管病、高血脂、高血壓潰壩似的一瀉千里！糖尿病大軍越來越多地勢不可擋……

然而，最最讓我們蜂類不能容忍的，還是人類對我們蜜蜂家族無上純潔、無比高尚的偉大文化精神的無恥傷害！他們無恥地利用我們祛病去疾的蜂王漿，往里面摻糖、摻粉，以至于就連藥店里賣的蜂王漿都沒人敢相信了。他們還無恥地制造假蜂膠，一邊竟膽敢像市場上最奸詐的商販一樣，大聲地聒噪著蜂膠的神奇和不可缺少！對這樣的家伙，我們還客氣什么還遷就什么呢？別看我們蜜蜂個子小，但團結力量大，二百多只蜜蜂共同作戰，就能把一個壞人蜇死！

當然，我們也不是沒看見“春在溪頭薺菜花”。人間的大愛大善大真大美并沒有滅絕，很多人，男女老少，還是遵循道德的好公民；更有社會精英分子，在用自己的心血，默默地、邊緣地、甘愿把冷板凳寂寞地坐穿，鑄造著人類二十一世紀的歷史新高度。

對人間這樣的優秀品德和行為，我們每只蜜蜂都尊敬有加。我們發誓，一定要在八千里路的遷徙、遷徙中，在“三十功名”的工作、工作中，把這些優秀品行，大聲地昭告給云和月，大聲地昭告給天和地，大聲地昭告給全體生物界。

嗡嗡，我們的任務，也是要弘揚中華民族綿延五千年的優秀傳統精神！

嗡嗡，我們的使命，也是要推動天地人心的文明和進步！

嗡嗡，我們就是這樣一群卓爾不群的“80后”新蜂類！

【原載2010年9月20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題圖 ／ 救贖 ／ 莫蒂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