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護士發錯藥之后……

佚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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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在一家醫院已經工作了三年。一天給病人發藥時,她張冠李戴發錯了,幸好被及時發現,沒有釀成事故。但醫院的管理部門依然對這件事情展開了嚴厲的“問責”。

首先問責護理部。他們調出最近一段時間的病歷記錄,發現“瑪麗負責區域病人增加了30%,而護士人手并沒有增加”。調查部門認為護理部沒有適時增加人手,造成瑪麗工作量加大,勞累過度。人員調配失誤。

然后問責人力資源部門的心理咨詢機構。瑪麗的孩子剛兩歲,上幼兒園不適應,整夜哭鬧,影響到瑪麗晚上休息。調查人員詢問后認為醫院的心理專家沒有對她進行幫助,失職!

最后問責制藥廠。他們把瑪麗發錯的藥放在一起進行對比,發現幾種常用藥的外觀、顏色相似,容易混淆。他們向藥廠發函建議改變常用藥片外包裝,或改變藥的形狀,盡可能減少護士對藥物的誤識。

那幾天瑪麗特別緊張,不知醫院如何處理。醫院心理專家走訪了她,告訴她不用擔心病人賠償事宜,已由保險公司解決。還與瑪麗夫妻探討如何照顧孩子,并向社區申請給予她十小時義工幫助。同時醫院特別批準她“放幾天假,幫助女兒適應幼兒園生活”。

這以后,瑪麗工作更加認真細致,也沒有發生類似錯誤。她和同事們都很喜歡自己的工作,想一直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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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先劈頭蓋臉訓斥瑪麗:“你怎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現在醫患關系這么緊張,醫院沒錯還天天被人糾纏呢,你這不是給咱們院長找麻煩嗎?”護理部召開緊急會議,扣發瑪麗當月獎金,全院通報批評。

患者聽說了自己險些被發錯藥,大怒,跑回家安排了一番。三十多個壯漢高舉著“無良醫院,還我公道”的旗幟,闖入醫院,把護理部砸了個稀巴爛。

然而,還沒等雙方開展進一步的協商,新聞嗅覺極其靈敏的無冕之王——記者就蜂擁而至了。記者們趕到護理部的廢墟上,把瑪麗圍在中間。

XXTV記者問瑪麗:“你為什么發錯了藥?”瑪麗回答道:“主要是我自己的錯誤。”記者繼續友好、和藹、循循善誘地開導她:“也不能全怪你吧,難道一點客觀原因都沒有嗎?”瑪麗想了半天,很不確定地說:“最近我們病區的病人增加了30%,但護士人手沒有增加。也許,病人多了,我們太忙了,就忙中出錯了吧。不知這算不算您說的客觀原因?”XXTV記者聽到這句話,大喜,馬上結束了采訪。第二天,XXTV播出了剪輯過的采訪錄音,錄音中的瑪麗只有一句話:“忙……就……出錯”。播音員義正詞嚴地評論道:“護士竟公然叫囂‘忙就出錯,按照她的邏輯,其他職業的人,如果工作忙,也都可以出錯了?主刀醫生忙,就可以給病人切錯了地方?麻醉師忙,就可以給病人麻錯了劑量?教師忙,就可以給學生講錯了知識?”

《正義日報》的記者問瑪麗:“你以前也發錯過藥嗎?”瑪麗回答道:“我以前從來沒發錯過藥。”記者又問:“那你覺得這次發錯藥有什么原因嗎?或者說,你現在的工作狀態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嗎?”瑪麗說:“如果一定要說原因的話,我的孩子最近經常在夜里哭鬧,我每晚要醒來哄他好幾次,白天的工作狀態也許受了影響吧。”第二天,報紙刊出文章:《護士只顧自己孩子卻給病人發錯藥》。文章用充滿正義的口吻說道:“醫院,本應是救死扶傷的地方;護士,本應時刻以病人利益為重,但我們昨天采訪的這位護士竟然理直氣壯地說,因為照顧自己的孩子,就給病人發錯了藥!如此自私的人,哪里還配做護士?不如直接回家看孩子去吧!”

“親民之聲”網站的記者問瑪麗:“你為什么發錯了藥?”瑪麗答道:“是我的錯誤,我以后一定注意。”記者又問:“你覺得這兩種藥本身容易發錯嗎?”瑪麗說:“也許這兩種藥的外觀確實很相似,容易混淆吧。”第二天,“親民之聲”網站首頁刊出文章《護士發錯藥,反怪藥相似》,文章說道:“一名護士,因自己責任心不強,工作態度不認真,檢查核對不周到,卻以‘藥相似為借口!這難道就是藐視病人的生命安全和褻瀆自己的工作職責的理由嗎?”

文章后面,有數百條網友的留言評論,諸如:“連兩種藥都分不清,這個護士是瞎子嗎?”“把雞腿和鴨腿放在一起,我家的狗都能分辨出來,由此得出結論:護士不如狗!”“五十元和一百元的紙幣,護士肯定分得清!”“哎!這年頭的醫院吶……算了,我不說了!”這些充滿著公平、正義、光輝的留言評論,獲得了上千個“支持”和“頂”!

院長回到辦公室,心中不爽。打開電腦,正巧看到網站上關于此事的帖子。于是發布命令,將瑪麗開除了。

【選自《西祠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