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背面.側面

王 波

現實的正面

我是誰?我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這些問題我們似乎很少直面,繁忙的生活本身似乎也不曾給我們喘息和思考的機會。

不過這并不妨礙英國攝影師愛德林·費斯克闖進我們的視野。他在中國行走一萬二千公里,讓一些十六歲到三十歲的中國人在紙上寫下一句話,然后從正面把人和話一起拍下來。

一些與這一代人有關的現實,便漸漸清晰起來。“我們是迷失的一代,我對世界充滿困惑。”廣西一個二十二歲的女研究生寫道。而對云南一個三十歲的農民來說,他在看電視之后有很多想法,“但無法實現”。一些不識字的人,則只能在白紙上留下一片空白。

那些原本互不相干的青春和命運,就這樣通過一幅幅照片,交織到一個平面上,拼接出這一代人的思考、無奈和感慨。當然,也還有尚未破碎的夢想。二十二歲的湖北失業青年,依舊想著要去巴黎,他惦記著那里的“時尚與浪漫”。

這些年輕人,因為一個陌生人的闖入,有機會抬頭或回頭,打量一下自己和時代,并審視現實和夢想之間的距離。我們得感謝這個英國人,他記錄下了我們這一代人青春里的千姿百態。雖然他讓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個正面,但此刻,現實離我們很近,我們離自己也很近。

真實的背面

真實和虛假之間,其實隔得不遠。對這個叫張子平的人來說,他只需要用軟件把一張照片翻轉到它的背面,照片內容是一樣的,構圖方向則完全改變。憑借這張剽竊加修改而來的照片,他獲得了某國際攝影比賽的特等獎。可惜世事難料,報應太早,在獲獎名單公示期間,這一伎倆就被照片的原作者發現。

于是,張子平的獲獎資格被取消,此前的獲獎經歷也被人搜羅出來。他似乎很清楚,自己這樣做并不至于身敗名裂。他對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應該有充分的了解——戴著虛假名頭登堂入室名利雙收者,大有人在,也有大人物在,而他不過是趁這渾水,順手摸點魚蝦。

不過,那些用謊言和偽證編織的光環,或許只能短暫地停留在高昂的額頭之上,燈熄人散之后,總有人能看到那背后的虛幻與眼前的荒誕。真假被翻轉一百八十度,都會走到各自的背面。

真實與虛假的分野,往往是一條道德的底線。

尊嚴的側面

這原本或許是廣東省東莞市清溪鎮警方在炫耀戰績,不料結果適得其反。一組警方繩牽賣淫女游街的照片,剛剛在網絡上流傳,便引來一片驚愕。甚至有專家斷言:這不可能是警方所為,警察不可能知法犯法。

從照片所見,兩名穿著時尚的涉嫌賣淫女,不但赤腳,且戴著手銬,背后還被繩子牽著,像是在指認現場。

有網友指出,警方這樣做侵犯了嫌疑人的隱私權。還有網友則表示,“至少應該給她們起碼的尊嚴”。誠然,即便是一個大難臨頭的罪犯,能剝奪的是其政治權利甚至是生命,不容踐踏的是其人格和尊嚴。

我寧愿以最大的善意揣測,警方或許是想以懲戒手段的嚴酷,來展示掃黃的決心和法律的威嚴。只可惜,在公眾面前不遮掩地展示繩索和手銬,并不意味著威嚴。實際上,這于情于法皆不符的游街,不僅挫傷了人的尊嚴,更是掃了法律本身的顏面。

畢竟,在一個“以人為本”的社會里,沒有對“人”的尊重,再鐵腕的手段皆是枉然。法律再無情,也只能站在尊嚴的側面,合理行使它的權力。

【選自《中青在線》】

題圖 / 真實的側面 / 阿爾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