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信先生:
您與李君、王芳選編的《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上下卷,我一篇不漏地通讀了一遍。您為此書所寫的序言——《當代雜文六十年》,我細讀了三遍。友人稱贊此書為當代雜文選本之翹楚,我看并非溢美,的確實至名歸。
這個選本的主要特色是概括了共和國六十年雜文創作的走向,并將重點放在了改革開放三十年。序言準確地劃分了共和國六十年來的四代雜文家,篇目以近三十年來的雜文家作品為主,這樣,必然就以三、四代雜文家的作品居多。我粗略統計,上下卷共計四百一十篇雜文:第一、二代作家的雜文約占一百五十篇;第三、四代作家的雜文約占二百六十篇。由于時代局限,第一代作家的雜文較弱;第二代雜文家欣逢改革開放而大器晚成;第三、四代雜文家風起云涌,碩果驚人,超越前輩,征途無量。“征途”一詞,正好符合雜文之路的實況。盡管前后三十年寫作環境發生了巨變,但因雜文這種特殊文體與生俱來難獲官方寵愛,這就決定了即便是處于“雜文時代”,雜文家仍然是在逆境中奮斗、坎坷里攀登。用什么題贈你們這部出色的雜文選本呢?我奉上十字對聯——
悲壯董狐筆,
深沉魯迅風。
由此想到中國作家協會設置的“魯迅文學獎”。顧名思義,順理成章,最具有“魯迅風”的《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最具資格獲得“魯迅文學獎”。
哈哈,正如我曾在《中國新聞周刊》呼吁應有雜文家的代表進入全國人大、全國政協一樣,都是書生佯狂之言,都是仿“行為藝術”的“行動雜文”!那個以魯迅名義設置的“魯迅文學獎”決不會發給繼承發揚“魯迅風”的《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我輩雜文家朋友們也不稀罕什么獎項,若要爭獎,就不寫雜文了。還是那句老話:雜文家不比誰獲獎多,要比誰收到的恐嚇信多。再加一條,比一比誰人有幸被權力部門請去喝過幾次“茶”。
打住。另說一點此書的美中不足吧。譬如所選拙作《雌雄論》,遺漏了這篇雜文最重要的段落。這一段,正是1989年初春發表之時傳播最廣、不少熱心讀者能夠背誦的文字——
“至于絕妙好詞‘我失驕楊君失柳,更是男女不平的佐證。失柳者撫孤一生、失楊者結婚幾度。若照董狐秉筆直書,不是‘我失驕楊,應是‘驕楊失我!蓋因‘楊于一九三零年被捕就義,‘我早于一九二八年另覓佳偶。爾后詳情,世人不知……物換星移,八十年代,忽然冒出一位夢想破鏡重圓,甘守活寡將近半個世紀的紅軍女杰賀子珍!偌大一座高級貞節牌坊,可歌可泣,可敬可悲。”
這段《雌雄論》的高潮,我的幾種文集版本,包括近年發行的新版《巴山鬼話》,皆照錄不誤。《雜文選刊》當年轉載《雌雄論》時,也全文照發。可惜,你們這次選用的版本,是來源于海天出版社九十年代初期發行的《巴山鬼話》中《雌雄論》的刪節稿。
敬請再版此書時,務必補足全文。拜托!
魏明倫
(魏明倫,雜文家、戲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