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有多么幸福

肖冬玲

7年前的春節前夕,18歲的女兒被車撞了,生命危在旦夕。之前幾天,女兒才剛辦完出國簽證,再過一個星期就要前往澳大利亞留學。女兒徘徊在生死邊緣,這一切讓她無法承受,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由于頭部受傷嚴重,女兒陷入了深度昏迷,在搶救女兒的兩個多月里,她害怕女兒離她而去,不敢離開女兒半步。她每天拉著女兒的手不停地跟她說:“寶貝,你好棒的,你一定沒問題,肯定能闖過這一關的。”人間竟然真的有奇跡:兩個多個月后的一天,一直昏迷的女兒突然醒過來了。女兒的醒來讓她驚喜萬分,可她萬萬沒想到女兒自己把插在身上的管子給拔了,然后坐起來穿上鞋子回家。回到自己家門口時,女兒把她的手甩開,在家門口大叫:“媽媽,開門。”她這才知道,女兒失憶了!

女兒的失憶讓她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而更殘酷的還在后面:由于腦部受傷,女兒留下了嚴重的癲癇后遺癥。她要保證女兒發病時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后果不堪設想。為了讓女兒恢復記憶,她帶著女兒去她們曾經熟悉的地方玩,去見她們曾經認識的人,帶女兒四處旅游、健身——她想盡各種辦法幫助女兒,女兒總算慢慢有了變化,以前的事也能想起不少,這讓她看到了希望。

2004年9月,厄運再次降臨,女兒突然癲癇病發作摔倒在地,導致顱內硬膜下水腫。如果不做手術,女兒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醫院先后兩次對女兒進行了開顱手術,半年多時間里,《病危通知書》不知道下了多少回,她一次次經歷著和女兒生離死別的痛苦。在搶救期間,有幾次女兒的心跳停止了,醫生勸她放棄,她卻堅決不肯。經過兩年反復不斷的搶救,女兒雖然保住了生命,卻被診斷為植物人。她帶著女兒來到北京宣武醫院,宣武醫院的專家也認定這個妮子醒不過來了。但她近乎神經質地搖頭又搖頭,說:“我女兒一定能醒來,我女兒一定能醒來。”

為了全心全意照顧女兒,她辭掉了工作,賣掉了全部家當,把家搬到了女兒的病房里。在一次咨詢時,一位專家建議她試試推拿按摩有沒有效果。她當然不會放棄希望,從此便不分白天黑夜地幫女兒推拿按摩。她按照土方,每天點燃高度酒,撩著火苗,為女兒一遍遍擦拭身體——在她長達三年的不懈努力下,女兒竟然奇跡般地醒了!在她幫女兒擦洗時,女兒還能把手抬起來,臉上也會露出不同的表情,這讓所有醫生贊嘆不已。

雖然女兒有了意識,但眼睛卻始終閉著。要想讓她睜開眼睛,關鍵在腦部康復。聽醫生說通過外界刺激病人的腦部神經,可以促進腦部康復,她便每天花大量的時間來跟女兒聊天。女兒不能說話,她便一個人分兩個角色,自問自答。“寶貝,你說過你要學會五國語言,要帶媽媽到世界各地玩,你要醒來兌現諾言呀。”“放心,女兒好了要學好多國的語言,到哪兒都給媽媽當翻譯……”

一檔玩蹦極的娛樂節目讓她想起有一次女兒要拉她去蹦極,她害怕不敢跳,被女兒笑她膽子小。現在,她要證明給女兒看,媽媽敢于挑戰困難,她希望用自己的勇氣和膽量早日喚醒女兒,她對著女兒說:“寶貝,你能創造奇跡,媽媽也能。”為了女兒, 51歲的她決定報名去參加電視臺組織的蹦極活動。

費盡周折,她終于站在了52米高的晃動的蹦極臺上。在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之后,恐高的她心臟受不了,最后,只得蒙上眼睛一步一步走向蹦極高臺。主持人問她:“生活給了你們倆那么多不公的地方,你還相信生活碼?” “我當然相信,”她面帶著微笑回答道。迎著寒風,她雙手平舉,深吸一口氣,對著天空大喊:“勇往直前不后悔,青果,媽媽愛你,媽媽永遠愛你……”母親的宣言蕩氣回腸。病房里,女兒聽到媽媽大喊著自己的名字跳下去時,眼眶里流出了晶瑩的淚珠,喉嚨里發出了“咕嘟咕嘟”的聲音,不一會兒,女兒竟然睜開了眼睛……

接到女兒睜開眼睛的電話,她喜極而泣,馬不停蹄地趕回醫院。女兒轉動著眼珠看著她,她興奮地在女兒的臉上親了一下說:“寶貝,你這一覺睡得好長啊,你19歲入睡,這會兒已經25歲啦。”

沒有誰比她此刻更能體會到睜開眼睛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女兒睜開了眼睛,意味著她只要配合康復訓練,她的精神意識、肌肉彈性、骨骼各方面都會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這只是時間問題。醫生對于這一現象作出的解釋是:植物人在接受外部刺激時,有蘇醒的可能,前提是病人的腦部已經達到能夠蘇醒的程度,這要歸功她媽媽六七年的令“枯草也能復蘇”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