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茬里的青春荷爾蒙

月 方

憑良心說,安東是個好孩子,從小非常懂事,好學又尊敬父母。可最近,隨著安東個子的“噌噌”拔節,他的脾氣也日益增長。曾經是媽媽的貼心小尾巴,現在卻長成一棵高大荊棘,讓安東媽媽近不得、愛不得,也疼不得!

這天放學,安東又沒準時回家。六點半,安東推開家門,發現母親站在客廳里盯著他一言不發。因為母親發現,安東剃掉了一頭濃密的頭發,整了個光頭!母親的眼睛被光頭刺痛了,有些站立不穩。

安東仿佛什么也沒發生,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砰”地關上房門。憑良心說,媽媽是個好媽媽,除了天下母親都具備的關懷備至,安東的媽媽還特講究教育方式,對安東既耐心又尊重。家里的教育類圖書一本又一本,那都是媽媽苦心鉆研教育方法的見證。可最近,安東越來越煩媽媽,越來越不想讓她掌握自己的每一段行蹤、每一個細節、每一份改變……

安東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有反抗母愛的欲望。照照鏡子,他發現自己有突出的喉結,有比媽媽高出一頭的身軀,有代表力量的肱二頭肌……再端詳,忽然發現自己的上唇上有幾根稀拉拉的胡須正在探頭探腦,舞棍弄槍!這個發現令安東興奮不已。

僅僅兩個月,安東的胡須就濃密起來了,像路邊無人管理的小草,茂盛得快要覆住安東厚厚的嘴唇。

那個星期天,母親把安東堵在家里,舉著自己新買的電動剃須刀堅定不移地要他剃去胡須。安東不從,母親語氣平緩地說出了一大堆該剃的理由。安東怒了:“媽,我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替我做主!”媽媽冷冷地一笑:“那上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你自己怎么不做主?”

安東像頭驢在屋里竄來竄去,跟同學約好的時間眼看就過了,媽媽還在為這幾根胡須喋喋不休。

安東想強行出門,門卻被母親反鎖了,安東的火騰騰地在體內燃燒,但好男不跟女斗——“嗡嗡嗡”,剃須刀一番尖叫,安東厚厚的嘴唇再一次顯露于長臉的下方。

是被剃了胡須的嘴唇需要安慰?還是青春的煩惱需要稀釋?集體劃船的時候,安東忽然在船上吻了郝佳,眾目睽睽,這是安東從沒有過的驚人之舉。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當母親得知安東和郝佳戀愛的時候,她震驚了,動用各種人力對安東輪番進行 “道理轟炸”。

安東又一次妥協了,斷了與郝佳的來往。其實,他倆本沒事,是媽媽自擾之——郝佳校外的男友有一打。

斷了就斷了,安東又一次蓄起了胡須。這一次,他的胡須更濃更密,順著上唇分八字往兩邊生長,很強勢的感覺。

當母親再一次把剃須刀遞給安東的時候,安東毫不猶豫地把剃須刀扔出了窗外……

安東的胡須繼續瘋長,而母親的話與胡須相反,像被誰拔了根一樣,一字不發。

這天無事,安東發現了母親床頭的書。

書上有一段被母親劃了紅線,紅線的段落是這樣的:“反抗期的出現是青春期心理發展的正常現象,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發展的必經途徑。”“青春期生理上的急劇變化沖擊著心理的發展,使身心發展在這個階段失去平衡。”“生理上的快速成熟使青春期的少年產生成人感,心理發展的相對緩慢使他們仍處于半成熟狀態。成人感和半成熟狀態是造成青春期心理活動產生種種矛盾的根本原因。”

這段話下的劃線令安東感動,安東說過,他媽媽其實是個很優秀的媽媽。

明白自己留的不是胡須、留的是平衡后,安東反而不想留胡須了,就像知道自己病根的病人反而更冷靜一般,安東一下子沉靜下來。

7月23日生日那天,安東剃了胡子,用的是父親的剃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