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喪鳥貓頭鷹

祖克慰

有一種鳥，我不敢正視。在我的內心深處，常懷一種愧疚。這種鳥，它的名字叫“貓頭鷹”，在我們鄉下，也叫做“報喪鳥”。

那一年，我20歲。在一個叫寨溝的小山村，被我槍殺的那兩只貓頭鷹。就生活在我家鄉的那片樹林里。它們本來可以在林子里無憂無慮地鳴叫、飛翔，它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它們的叫聲，在人類看來，是一種不祥之音，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那年，我的父親54歲。正處在生命的壯年，突然一病不起。

在父親去世前的一個晚上，一家人陪著父親說話，突然就聽到了一陣陣“嗚哈哈……嗚哈哈”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哭聲。也像是笑聲，凄厲悲慘，使人聽了毛骨悚然。

第二天晚上，又有一種更奇怪的聲音傳來，像人的笑聲。“咯咯咯、咯咯咯……”一會兒一陣。母親聽了那聲音，臉色突變。母親說：“夜貓子在叫呢!”經母親的提醒，我們才突然明白，原來這兩天的怪叫聲，是貓頭鷹的叫聲。

在鄉村，家里有病人，聽到夜貓子的叫聲，預示著家里的病人要么病重，要么即將去世。最可怕的是，我們聽到的叫聲，是夜貓子的笑聲。夜貓子笑，按我們家鄉的說法，就是病人快要死去，無藥可治。

我不想讓父親死，畢竟，父親才54歲啊!我恨那兩只貓頭鷹，它們不該把這種信息傳給我，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就在那一刻，我決定，一定要殺死它們。在我的意識里，只有這兩只貓頭鷹的死，才能換來父親的平安。這些在今天看來很可笑的想法，占據著我的心，使我對貓頭鷹產生一種刻骨的仇恨。而仇恨，會讓人失去理智。那兩只貓頭鷹，就蹲在我家房屋后的一棵大樹上。那天晚上，我拎了一支土槍。裝滿了火藥，為了把那兩只貓頭鷹干凈徹底地消滅掉，我裝了一把鐵砂子，足足有一二百粒，就我的槍法，絕對的萬無一失。

槍殺兩只貓頭鷹，是在它們第三次來到我家時。在它們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怪叫聲時，有一支要命的土槍，正對準他們。隨著一道火光和一聲轟響，它們的叫聲戛然而止。

貓頭鷹死了，父親的病，也沒見好轉，而且日漸嚴重。在打死貓頭鷹幾天后的晚上，父親。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那兩只貓頭鷹，它們是無辜的。它們本不該那么的死去，可人的無知而產生的愚昧，導致了它們死亡。

很多年后，那個曾經蟄伏家鄉的青年，走出了家鄉的小山村，來到了城市。環境的改變，使他學到了很多知識。他知道貓頭鷹不但不是害鳥，還是一種益鳥!

在國外，人們對貓頭鷹的崇拜，帶有一種宗教般的色彩。古希臘神話中有個智慧女神叫雅典娜，據說她的愛鳥就是貓頭鷹。因此，古希臘人對貓頭鷹非常崇拜，認為它是智慧的象征。在日本、東南亞。貓頭鷹是代表福氣的吉祥動物。在童話故事里。貓頭鷹則是智慧的象征，是森林的守護神!

離開家鄉已多年。但那兩只慘死的貓頭鷹，成了我心中永遠也抹不去的疼。使我感到欣慰的是，在這個民族，貓頭鷹已不再是一種可惡的邪鳥，人們也不再像當年那樣，歧視痛恨貓頭鷹。它們可以在任何它們喜歡的地方，自由地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