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子42歲,是一個中年男人;嘟嘟是一條狗,11歲折算成人的壽命,就是66歲,比川子老。嘟嘟見證了川子的潦倒,川子見證了嘟嘟的誕生,將來——還有它的死亡。
北京南三環有一間出了名的酒吧,酒吧的名氣不僅因為老板川子會彈一手琴,還因為有一只會唱歌的大狗——嘟嘟。
《中國達人秀》的總導演金磊,和他的導演組在網上看了川子和嘟嘟表演的視頻后,立即聯系川子問他愿不愿意上達人秀。川子想了想,說,我們可以上節目,你們千萬別當我們是馬戲團的。我參加這個節目,是除了讓觀眾在茶余飯后找點樂,另外意在讓那些沒有養過小狗的、拋棄小狗的人,好好琢磨琢磨人與動物的關系。
在《中國達人秀》最后一場晉級賽上,川子帶著嘟嘟上場了。嘟嘟起初并不安分,在地上打滾,把評委觀眾都逗笑了。川子好聲好氣討好它,它才伏在主人腳下,跟著他的節拍,時不時高昂起頭,“嗷嗷”兩聲,使電影《人鬼情未了》中的主題曲《Unchained Melody》,也因此有了別樣的深情,讓數不清的中年男人黯然神傷。
跟著川子十來年,嘟嘟耳濡目染,加上川子有意識地訓練它對著節拍發聲,嘟嘟已經能“唱”七八首歌,其中“唱”得最好的,是2008年汶川地震賑災義演的時候和川子合作的那首《去天堂的孩子》,嘟嘟還哭了。
川子一個朋友的媽媽告訴他,人狗合唱的那段視頻她看了五遍,看一遍哭一遍,怎么也不覺得嘟嘟是在歡快地唱歌,相反,它是在慟哭。
是啊,川子說,其實嘟嘟只是在叫而已,假如嘟嘟會說人話,“它會對我說,你丫可真夠孫子的,我不愿意聽什么你唱什么,你真以為我在臺上愿意唱歌啊?”
按照川子的理解,嘟嘟不是在唱歌,它也不知道它這樣能給朋友帶來快樂,它唱,只是因為順主人的意而已。去年川子上一個電視節目,說嘟嘟越來越耍大牌了,以前唱歌是他一坐定,嘟嘟馬上趴下,現在音樂響起半天了,嘟嘟才會慢吞吞地上臺,而且還要把屁股朝向觀眾半天,然后才肯回過身子來唱幾聲。
上世紀70年代,“北京土著”川子開始長大,結朋交友,彈琴唱歌,打架,上澡堂子偷上海牌手表,換一只雞來吃,過“陽光燦爛的日子”。1987年,川子跟崔健、何勇、唐朝那幫人混得很熟,但命運捉弄,18歲的川子因為醉酒傷人,被判入獄13年。剛進去的幾個月,沒有人來看他,“我爹給我寫了一封信,就兩個字:失望”。
等八年后他減刑出來的時候,何勇等人已經在1994年的香港紅演唱會上被譽為“魔巖三杰”,而崔健則已經是“中國搖滾教父”了。“一出來發現大家都成了明星了。”川子說。
出獄后,他先去廣州游蕩了幾個月,再回北京待了幾個月,最后去了海南,掙了十幾萬回來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那邊的客人竟然大方到小費都是幾千塊一次,而他所在的場子,唱一夜老板才給150塊錢。后來痞子攪事,“我琢磨不對,趕緊就回來了”。
拿著積蓄,川子在北京方莊租了個70平方米的小門臉,開了間酒吧,自己做老板,晚上還要到別的場子賣唱。嘟嘟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生的。有一次酒吧有人醉酒滋事,川子去勸架,結果頭上卻誤挨了一啤酒瓶,他昏過去,醒來才發現,人都走光了,只有嘟嘟還一直在扯他的衣服。
三年前,川子為嘟嘟寫了一首歌,叫《人模狗樣》:你為了狗糧我為理想,我們異夢卻同床,一起尋找一起流浪,我們走在這條路上,你會發情我會幻想,我們都在尋找對象,一起歡樂一起憂傷……我們活在這個世上,一把吉他一把月光,我們度過每個晚上,一個人模一個狗樣,陪在彼此身旁……
川子說,嘟嘟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在曲終人散的時候,還有一個嘟嘟陪著我。”在達人秀的舞臺上,他透露說,“雖然我離婚了,但是它見證了我曾經的婚姻生活。”
在他心里,嘟嘟不是一條神犬,“它就是陪著我,我高興了它就跟我耍賴,我一憂郁、一發脾氣它也就安分了,跟小孩似的,看人臉色”。川子認為人不夠真誠,總是有爾虞我詐,自己有心事,喝點酒,只愿意跟嘟嘟說,嘟嘟就會默默地聽著,偶爾拿爪子碰碰你,提醒你一下,“我這兒聽著呢”,就像哥們兒拍肩膀那樣。
川子是一個民謠歌手,嘟嘟是一條可卡狗。有朋友問川子,還打算在這行干多久,川子說,“嘟嘟還能陪著我走多長時間啊?我說,如果真的有一天它沒有了,我也就不唱歌了。”
達人秀評委高曉松,最后突然來了這樣一段話:“你也不是眼前的一頓飯,或者一張床,你也是來自靈魂的召喚,我這次一定要跟你說Yes,因為你是聽到召喚的人。”無論怎么說,川子晉級了,他將帶著嘟嘟,唱一首民謠,叫《鄭錢花》,那是他為一個哥們兒的孩子寫的——那孩子真的就叫鄭錢花:
寶貝,來到這世界的時候,你知道爸爸有多高興么?那天我請了我們很多的朋友,還給你取了這個好聽的名字,從此以后你就叫鄭錢花,錢是掙錢的錢,花錢的花,你爸爸我現在是窮光蛋了,將來的一切都靠你自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