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戰爭

郭華悅

她是個幸福的女子,當女友們一下班就匆匆趕回家當黃臉婆時,她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由游弋。她有個體貼而多金的丈夫,從不做家務,也不必奉承公婆,偶爾下廚做幾道難以下咽的飯菜,最后往往換來他因感激涕零而送給她的奢侈禮物。

每天下午,當別的女人正大汗淋漓地買菜做飯時,她卻在健身房和美容院里悠閑度日。

直到有一天,她因為要找張證件,把家里翻了個遍。證件找到了,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連串難解的疑點。她發現在丈夫的衣服下壓著十幾張賓館的發票,還在衣柜里發現了好幾條鮮艷的領帶。丈夫從來都是不不修邊幅的人,發票和領帶只能說明,他開始為另一個女人而裝扮自己。

她的心一陣緊縮,原來自以為堅如磐石的愛,已經不知不覺地脫離了掌控。

她偷偷查看了他的手機,沒發現曖昧的短信,但的確有一個聯系極為頻繁的號碼,她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離了。這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默默呵護,沒有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獨自生存的能力。

她是個心氣極高的女子,不愿聲淚俱下地挽留男人。她暗暗下了決心,要對那個藏在暗處的女子發動一場戰爭。等哪天他重新愛上她,同那個女人分手后,她就會毫不留情地離去,讓他一輩子生活在悔恨中,這就是他背叛她的代價。

從那以后,她每天都去等他下班,兩人一起回家。她輕輕牽著他的手,仿佛又回到了相戀的時光。后來,她又調整了健身時間,也為他辦了相同的卡,兩人一起上健身房,日子過得溫馨而甜蜜。

周末,兩人逛商場時,她也不再只選自己喜歡的區域逛,買完自己喜歡的,她總會帶著他到男裝部,為他買些衣服。知道他喜歡擺弄電子產品,她平時便以各種紀念日為借口,買一些新出的電子產品,作為禮物送給他。她還買回各種食譜,學著為他燉各式各樣的補湯。

因為這些精心的打理,家里的幸福就像那些盆栽一樣,生出了更多的枝枝蔓蔓,溢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這大概就是婚姻里應該有的幸福吧?她這么想,心里卻生出了無盡的蒼涼。這幸福,來得太晚了。

后來有一晚,兩人喝了點紅酒,在輕柔的音樂中曼舞。他突然盯著她的眼睛,似有所悟地說,我總覺得最近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不過有一點我很肯定,就是我越來越喜歡這種變化了。

他的心正在慢慢靠近,她卻突然無語,心中被濃濃的悲傷填滿。她也曾想過裝作不知道他的背叛,但如此心高氣傲的一個女子,怎能容忍婚姻中出現污點?

他到底還是愛她的。在他的手機通訊記錄中,那個聯系頻繁的號碼已不再出現了,后來也再沒有發現賓館的發票。她現在正處在該不該提出分手的痛苦掙扎中,正好他的公司舉辦了一個慶功宴,讓所有的員工攜家眷參加。

以往,這類活動她都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她變得格外珍惜兩人相處的每一次機會,而且她也確實想見識一下那個女人的風采。他工作極為忙碌,她可以肯定,那名第三者絕對是公司的員工。

晚會上人很多,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參加活動,他顯得格外興奮,向每一個人得意地介紹她。她的目光在那些年輕或不年輕的女子臉上掃視,卻未發現絲毫蛛絲馬跡,一切坦然得連可能性都不存在。

后來,有個男子走過來,同他擁抱后,兩人都極為激動。原來,男子是他的老上司,被調往外地的總公司擔當大任,后來他便接任了老上司的位子。男子遞給她一張名片,她仔細一看,那名片上的手機號碼赫然是丈夫手機里那個曾讓她難以釋懷的號碼!

整個晚上,她旁敲側擊,從每個員工的口中一點點拼湊出了真相。那個可疑號碼頻繁出現的時候,正是老上司調往總公司的那段時間。因為業務上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加上老上司走得匆忙,丈夫便經常要和老上司聯系,熟悉業務。

后來丈夫上手了,聯系便少了。至于賓館的發票,是員工要報銷的,他放在公文包里,后來便落在了家里。領帶則是公司發給男員工的禮品,有一些人不要,便統統送給了他。

真相讓她吃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年來的愛情戰爭,原來自始至終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戰爭,她的對手,一直都是自己。她同自己的任性、自己的漠不關心、自己的自私自我進行了一場漫長的戰斗。戰爭的結果是,她沒有打敗第三者,卻打敗了身體里另一個足以擊垮這段婚姻的自己。

晚會結束后,回到了家中,她突然抱住丈夫痛哭失聲,再也不愿放手。他被這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卻極為配合地摟著她,臉上依舊是那種熟悉的寵溺表情,全然不覺深愛的她這一年來所經歷的驚心動魄。

她沒有告訴他自己這場一個人的戰爭,因為在她心里,這場戰爭只和自己有關。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深愛著他。她也第一次知道,原來關注對方,讓對方快樂,才能讓這場婚姻包容更多的幸福。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