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處在最好時候”到底有沒有客觀標準呢,依我管見,至少具備這樣四條才能得出“最好時候”的結論:創作繁榮,精品迭出,影響廣泛,讀者踴躍。
近日,著名作家王蒙先生在法蘭克福文學館舉行的一場演講中指出:“中國文學發展很快,讀者的口味發展得也很快,但不管對中國文學有多少指責,我只能說,中國文學處在它最好的時候。”
王先生得出這一結論的理由有二,其一,中國現在有上百種文學刊物,諸多作家在從事純文學創作,全國每年發表的長篇小說有上千部之多,中國可算是全世界的文學大國。其二,有些在新中國歷史上曾被嚴厲批評過的作家,如今作品接連出版,比如梁實秋、徐志摩、沈從文、張愛玲等人的作品,現在已經成為非常受讀者歡迎的暢銷書。(2009年10月19日中新社)
雖然自古就有愛屋及烏之說,但仍然得說一句,王蒙先生的自我感覺也實在是太好了,關于“中國文學處在最好時候”的結論,在我看來近乎囈語。
先說年產上千部長篇小說的“盛況空前”,產量確實在世界上首屈一指,約占全世界產量的三分之一。可說到質量就不敢恭維了。評論家們比較一致的看法是,精品占百分之二三,尋常作品占百分之十左右,其他都是庸作或垃圾作品。如果用德國漢學家顧彬的話來說,“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盡管話說得有點絕對,有一桿子打翻一船人之嫌,但掰起指頭算算,咱們周圍這種“垃圾作品”和“垃圾作家”也確實不少。倘若作品多就算“最好時候”,那咱還可以再發動群眾,搞人海戰術,一年整他十萬、八萬部長篇小說,按照昔日“大躍進”的經驗來看完全可能,可那有用嗎,那又能說明什么問題?別忘記老百姓的一句話:“寧食仙桃一口,不吃爛杏半筐。”其實,王蒙先生對此也是看不慣的,早先他也曾說過:“文學的成批成捆,作品與作家的成類成風,人物的批量生產,這是很恐怖的。”
再說文學刊物,確實有上百種之多,但境況卻不樂觀,有的甚至慘不忍睹。現在中國大多數文學刊物都處在非常危急的狀態,慘淡經營,難以為繼,除了少數的幾個刊物還可以勉強維持,絕大多數省市的文學刊物發行量每個月也就幾千冊。以影響最大的《人民文學》為例,上世紀80年代最高峰時每月的發行量曾高達50萬冊,現在也僅有4萬冊。還不時傳來某文學刊物壽終正寢的消息,讓人扼腕嘆息。
至于史上那些“爭議”作家作品獲得出版,胡適的像也掛在了現代文學館,那只是回歸了正常,恢復了歷史的本來面目,本該如此,似乎不值得大驚小怪,也與“最好時候”掛不上鉤。這一條理由也過于牽強,難以服人。
那么 “中國文學處在最好時候”到底有沒有客觀標準呢,依我管見,至少具備這樣四條才能得出“最好時候”的結論:創作繁榮,精品迭出,影響廣泛,讀者踴躍。就今天中國文學發展的概況而言,如果把產量高勉強算成是“繁榮”的話,后三條標準則實在差得太遠,現在就急急忙忙地宣布“中國文學處在最好時候”,既不是客觀事實,也不利于作家們反思與提高,更無助于中國文學的健康發展。
因而,可以理解王蒙先生渴望中國文學興旺發達的急切心情,但不贊成他“最好時候”的結論。如果大家能形成這樣一個共識,文學作品數量可以少一些,但質量要提高;作家人數不在多,水平要高;文壇不必太熱鬧,但風氣要正,在這樣的氛圍里,大家扎扎實實干上十年二十年,不去標榜“最好時候”,也不去爭“著名作家”的頭銜,認真寫出一批稱得上“著名作品”的精品佳作,真正的文學“最好時候”或許也就不遠了,拿他一兩個諾貝爾、龔古爾文學獎也不是什么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