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方
老單是一家公司的經理,以前當兵的時候,腿被炸殘了,退伍后就被安置到現在這家公司,一千就是二十幾年。公司原本要給他配個轎車,可老單不肯,堅持坐公交車上下班。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拄著拐杖上了一輛公交車。因為是上班時間,車上坐滿了入,老單剛上車,就有人想要站起來給他讓座:“老大爺,您腿腳不方便,來這兒坐吧?!?
老單平時最不喜歡聽兩種話:一是說他老,另一種就是說他腿腳不行。所以一聽這話,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還是笑著說:“沒事兒,你坐你坐,我這人原本就是踩高蹺的,何況現在腳還沾著地呢!”
他的話引來周圍的一陣笑聲,后面有個中年人站起來向老單喊道:“老單,我只聽說你打仗時踩了地雷,怎么還不知道你踩過高蹺啊!呵呵,來,我的位子讓給你!”
老單回頭望去,見是廠里一個熟人,便沒好氣地說:“我踩著高蹺探雷,你管得著嗎?老實坐回去!”話里透了一點怒氣。中年人知道老單的脾氣,便又坐了下來,也不再提讓座的事了。其他人見老單執意不肯坐,也就不招呼他了。
車子往前走了一站,前面正在修路,車子開始顛簸起來,老單一只手緊緊抓住旁邊的扶手,沒多長時間,額頭上居然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這時,他旁邊的座位上。一個小伙子站了起來,說自己要下車,要把座位讓給老單。老單沒坐,對著小伙子打量了一番??吹眯』镒佑行┎缓靡馑?,默默地站到老單身邊準備下車。
這時,汽車猛地顛了一下,老單的身體一個趔趄;幸虧那個小伙子扶住了他,這才沒摔倒。車到站了,小伙子瞥了一眼老單,似乎有些心虛,低下頭匆忙下了車。
有老單站在那兒,誰都不好意思去坐那個空位。老單望了望四周,見大家都讓著他,想了想,還是坐下了。他回想起剛才小伙子奇怪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識地一摸兜,不由失聲叫道:“咦?錢包呢?”
一聽老單的錢包沒了,車上頓時炸開了鍋,有人反應過來:“肯定是那個小伙子干的。不然,那站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匆匆忙忙下車干什么。對了,剛才他還扶了老同志一下,肯定是那時候偷的。”
剛才讓座的那個熟人也湊上來問老單,是不是要報警?老單擺擺手:“算了,人都下車了,追也追不到,何況錢包里也沒幾個錢?!?/p>
很快,老單也到站了。剛進公司,秘書就跑過來說:“單經理,今天應聘面試的五個人都到了,要么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8點就開始吧!”
老單說:“既然人全到了,就開始吧!別耽誤時間了?!闭f著來到了會議室。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一看到老單過來,忙上前遞了一根煙,見老單沒拿,又尷尬地收了回去,然后輕聲對老單說道:“我是黃總的表弟,這次是帶我兒子來面試的。”然后轉過頭,對一個年輕人說道,“小磊,快過來向單叔叔問好!”老單點了點頭,對年輕人說道:“行了行了,你坐?!比缓笞屆貢鴮⒅心耆苏埩顺鋈ァ?/p>
老單在會議室里等了一會兒,眼看規定時間已經到了,可那第五個應聘者還沒出現,老單最反感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干脆不等了。老單將門一關,從里面反鎖住,說了一聲:“開始吧!”
面試進行差不多半個小時,老單對四個人都不是很滿意,說了句:“你們都回去等通知吧!”便讓他們走了。這時秘書走進來說道:“單經理,剛才那個第五個應聘者來了,一直在門口等著呢,你看怎么辦?”
老單聽了想也不想地說:“第一天來面試就遲到,太沒時間觀念了,讓他回去吧?!泵貢蜷_門正要出去,突然老單又把他叫住了,“讓他進來吧!”
原來,老單剛才看到,第五個應聘者,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匆匆下車的那個小伙子。沒想到自投羅網了!老單頓時來了興致,想和這個“嫌疑人”當面聊上兩句。
小伙子走進會議室,一見老單,吃了一驚,但隨即就鎮定下來:“大叔,原來是您啊!”
老單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心理素質還不錯嘛!”小伙子愣了一下,接著應道:“還可以吧!我今天記錯了站牌,所以提前下了車!”
老單話里有話地說:“那你以后坐車可不能再馬虎了。要知道,現在車上有不少小偷啊?!毙』镒雍呛且恍Γ骸安慌?,我上次在車上還抓過一個小偷呢?!?/p>
這就叫“賊喊捉賊”吧,老單不由有點佩服起這個小伙子了:現在的年輕人,演技都不弱啊!既然你給我裝蒜,我就奉陪到底吧!
想到這兒,老單話鋒一轉,面試起專業問題來。沒想到,這個小伙子比剛才那幾個人強多了,每個問題都能應對自如。老單心想,可惜啊,要不是公車上的事,自己肯定會留下這個小伙子。
老單正要打發小伙子“回去等通知”,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是老婆打來的。老單一接,只聽電話那頭說道:“你個沒記性的!讓你下班的時候帶點菜回來,你怎么把錢包給落家里了。下班后,你拿什么買菜?”
錢包?老單聽了不由一愣,隨即說了句:“行了,我在工作呢,有事回家說!”便“啪”地掛上了電話。
老單明白過來,錢包不是小伙子偷的,看來自己是誤會了。他不由對小伙子有了一些愧疚,同時也對小伙子有了些好感。老單尷尬地對小伙子笑了笑,繼續說道:“你表現的確很不錯……”
正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肯定又是老婆來嘮叨的,老單看也沒看就接起來,說道:“你煩不煩啊!”
“老單啊!怎么那么大脾氣,向誰發火呢?”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老單知道自己搞錯了,忙道歉道:“是黃總啊?不好意思?!?/p>
電話那頭說道:“沒事,剛才我的表侄來面試,你覺得怎么樣啊?”
“啊……挺好的,不過……”
“不過什么啊?”電話那頭接口道,“這孩子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再說,現在的大學生都差不多,主要還要在工作里歷練,你說對吧!”
老單用余光掃了面前的小伙子一眼,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行!我看這事就按你說的辦吧!好的,再見!”掛了電話;老單猶豫起來:自己轉業回家后,一沒學歷,二沒后臺,還有殘疾,完全是黃總一手提拔上去的,自己做事雖然有原則,但也不能不考慮情義啊。
最終,老單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伙子,接著剛才的話說道:“你的表現雖然的確很不錯……但你連站牌都會記錯,看來做事還是有點馬虎啊。我們還要再討論一下,你回去等結果吧!。”小伙子似乎要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老單拿起小伙子的簡歷,翻動著。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他發現小伙子是二中畢業的。二中,就在公司附近啊!一個二中畢業的學生怎么會記錯站呢!莫非……
老單回想起小伙子下車時的眼神,這才琢磨過味來。小伙子當時在騙自己,他根本沒有記錯站,他是為了給自己讓座,才提前下車的,而這也是導致他面試遲到的原因。老單明白了,小伙子走出會議室前,原本是想申辯的,可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這才將“欺騙”進行到底。
老單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久,然后猛地站了起來,拄著拐杖走出了會議室,他要去找黃總,爭取-個新的名額,他想讓這個小伙子來,做自己的助理!